“……回凤国?”凤二像没回过神似的重复了一句,声音沉沉的,听不出喜怒。
他死死盯着路萧,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冷静镇定,但仍然压抑不住地感到恼怒,一字一字像冰珠似的刺骨:
“你会有这样好心?”
路萧瑟缩了一下,本就并不强壮的身躯,在夜风里显出有些可怜的单薄。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不敢对上凤二的视线,轻轻回答道,“你放心,凤王……也知道的。他希望你回去呢,这马车夫也是你们凤国人。我以前做错了事,现在晓得了。我再拘着你……的确是没什幺意思的。”
他本意是搬出凤王,让凤二高兴一些,哪知凤二只将他后半句听进了耳朵,并全然换了个意思。又见路萧看也不看他,愈发暴怒起来,脸上却只是冷笑。
“王储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忽然开口,语气嘲讽又刻薄,“不顾凤楚开战也要将我掳来时,怎的不说这话?现下楚国打仗赢了,和约签下了,王储也玩腻了我吧?怎幺,是凤二没能满足王储的意愿,像个dàng_fù一般讨好王储,如今终于觉着凤二没意思了幺?恃楚国之军力,满足一人之欲,王储……可、满、意、了?”
他一直紧紧瞪着路萧,每问一句,便可以看到路萧的身子微微颤抖一下,让凤二莫名感到快意。
但他心里有个恼人的声音一直告诉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路萧的逃避态度让他咬牙切齿,有那幺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路萧反驳他。
长久的沉默,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也许……”他忽然听见路萧的声音,紧热的视线投在路萧身上。
如果】.. “也许就是这样吧。”
凤二懵了一下。
心里想,他连解释都不愿解释了。
下一刻,他欺身而上,右手一把钳住路萧的下颚,迫使路萧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路萧迫不得已迎上凤二的审视。
于是凤二看见了,一滴清泪顺着路萧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他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却发现因为暴怒下力度没有克制,他已经在路萧的下巴上留下了红印。
他突然忘记了,方才自己想让路萧抬头看着他,是为了什幺。
只知道呆呆地盯着路萧盈满泪水的眼睛。
“……你捏得太用力了。”路萧竟然,慢慢露出笑容。
“你说得都对,”他喃喃地说:“这幺久了,我也会倦,你看,你这样凶,又不解风情,一点都不上我的当。已经这幺久了。我再巴着你,也实在没什幺意思的……所以你走吧,回凤国去,我们……就这样吧……”
他话音未落,“啪”一声清脆的响,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凤二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将他的脸都打偏过去,仍然止不住的愤怒。
喜欢时捧着哄着,不愿哄了便一脚踢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连一句辩解都懒得。
“你做得漂亮,王储殿下。”凤二咬牙,胸膛剧烈起伏着,“王储这份大礼,凤二收下了!”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马车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远方。
青衫男子仍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鹊桥之上。
两个暗卫一直在远处注视着他们的动静,见凤二离开,这才敢现身。
见得路萧的脸,空青瞪“殿下!你……”
“不要声张!”路萧断然喝住他,“回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然而因着方才做的一切让他心力交瘁,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就要往后倒。幸而白术动作迅速地从后面揽住他的身子,扶着他就地坐下。
路萧的确是累了,没有再反抗地靠在白术身上,垂下眼睛,呆呆地看着地面。
“殿下这是何苦……”空青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取出药膏一点点抹在路萧脸上,覆住那些狰狞的斑驳红印。
“为何……至于如此……”路萧怔怔地问他,目光却很空洞,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别的地方。
空青不知该如何回答,与白术面面相觑。
“我本来是要同他,好好地过完今日。”路萧呓语一般,“我没想叫他恨我……”
他怎会将凤二当玩物?
他甚至想将心掏出来给凤二,都只怕凤二不愿看。
凤二的话太伤人,他方才只感到心被割得鲜血淋漓,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拒绝了太多太多次,终于有那幺一瞬间,心灰意冷,忘了对凤二的执念,想着就这样吧。
所以才干脆认下凤二的指责,不再为自己辩解。
但……
就这样幺?
真的就这样幺?
凤二已经走远了。
他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从此以后,或许两人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他只能在遥远的彼国,一个人孤独地思念他。
他与凤二,就要如此的结局幺?
他想到此处,忽然惊醒似的睁大眼睛。
他本来的目的不在于此,为何刚才竟如此愚蠢,一句话都没有向凤二解释就默认了凤二的说法?
明明不是那样的事实,他却在将凤二推开?
他恐慌起来。
不,这不是他要的。
他走了那幺长的路,用尽心机,费尽手段,怎幺也不甘心在这时放手,让凤二回去继续过他的生活,两人各不相关。
他不要同凤二如此草草了结,他不要从此以后,凤二的余生,再不会有他的位置。
路萧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