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没过一秒钟就觉得贴在自己掌心的皮肤湿而且凉,怀里的身体也一直细密地颤着停不下来,心头一跳,皱眉捏着苏晏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果然已经兜着两包泪,明晃晃的,在大眼睛里滚来滚去。
“呜,我、我没想骗你,我就是……”
苏晏见他盯着自己看,不太好意思,抽着鼻子蹙着眉,用力瞪着眼想要把眼泪憋回去,然而失败了,在脸颊上画出两道亮晶晶的泪迹。
厉建国一下就后悔了。
恨不得能回到五秒钟前掐死那个声色俱厉的自己。
“好了好了,我不该凶,是我不好,你别难过,让你打一下?”厉建国只好像小时候那样,在他面前蹲跪下来哄他,把手摊开放在苏晏面前。
厉建国已经变声,嗓子再怎么压,听起来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柔和了,反而低音炮一样,震得整个更衣室里都是回声。最后没办法只好换成气声,靠在苏晏耳边说。
苏晏大概是被气吹得痒,往回缩了一下,抬眼看他,嘴上说“我没事”,眼神里却藏不住哀怨和委屈,一开口眼泪又要溢出来,赶紧闭上嘴瘪着唇,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眼泪往回憋。眼圈通红,鼻头也红,随着抽鼻子的动作耸来耸去,像一只正飞快咀嚼的小兔子。
厉建国不由想笑,又觉得心酸,把他往怀里带,又不敢碰他的背,只好松松地圈着:想哭就哭,我又不是没看你哭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晏顿了一下,头轻轻地靠过来依在他肩膀上。
厉建国一会儿就感到湿意穿过上衣透进来,忍不住避开他的伤轻抚着他的后腰:“其实很疼吧?”
“没有很,”苏晏哭了一会,停下来,习惯性地倚在厉建国怀里顺气,头还埋厉建国的脖子旁边,声音闷闷的,“就,一点点疼。”
厉建国其实对他这个“一点点”还是不太满意。
但不敢再招他了。
过了一会皱眉问:“你这样还想上游泳课?”
苏晏缩了一下:“我以前从来都没有上过,”他小小声,“而且初三要冲刺,游泳课就这一节,错过就没有了。”
厉建国太阳穴跳一下,深吸一口气才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去上?伤口感染怎么办?”
苏晏不回答,只是盯着厉建国看。
是小时候那种非常依赖非常信任的眼神。
厉建国皱起眉:想都不要想,我绝不许你这样下水游泳。
苏晏长睫掀起来深深地看他一眼,伸出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厉建国口气软下来,却还是不退让:真的不行,我也想不出办法。
苏晏盯着他看,又用小指勾了他一下。
厉建国就叹气了:这样吧,今天你别下水,回头好了,我带你去市民游泳馆玩。
苏晏知道厉建国这样说就算是最终裁决,况且也是为自己好,只得乖乖点头。
结果厉建国自己也没能下水,请完假陪苏晏去食堂买零食吃了一节课。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左思右想放心不下,把司机叫起来,驱车去苏公馆。
苏家这里的管家正是当年在消夏别墅的那个。对厉建国很熟悉。看到厉家的车忙打开门把他迎进来。苏晏才完澡,全身热腾腾,带着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眉开眼笑地窜过来说阿国哥哥你怎么来了。
厉建国皱眉:你这情况可以洗澡?
苏晏点头:后面用塑料布保护起来,然后擦一擦这样,水只前面不会碰到伤口的。
厉建国还是皱着眉:都你自己弄?
管家在一旁忙说:总共有两个下人贴身照顾小少爷,他们休假了就我来。又说:厉少爷放心,小少爷这几年很会自己调停了。
厉建国把贴身跟苏晏的人都叫来看过。又看过苏晏的菜单,才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他许久没来苏晏家,这一来简直意外之喜。苏晏开心得无可无不可。叽叽喳喳地跟在他身边跳来跳从国外带回来的自以为新奇的东西都搬出来给他看,又给他看没能寄给他的照片,临了还带着他在家里巡视,耀武扬威做小主人状,说你别担心啦,我现在懂事多了,哪有那么笨;想了想又笑起来,说阿国哥哥,你简直比我爸爸还像我爸爸。
厉建国被这句话噎得愣在当场。
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鬼。
厉建国哭笑不得。讲道理我才十四岁,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何况我才比他大三岁!这算怎么回事!
“哦,”他横苏晏一眼,“那叫声爸爸来听听。”
这自然是玩笑。
——男生之间这样玩习惯了,一言不合就卯起来让对方叫爸爸,又或赌一场考试一次跑步比赛之类,输的人叫赢的人爸爸,所谓“父子局”。当然只是闹着玩,结果多半不了了之。
此时厉建国也一样,只是想逗逗苏晏——毕竟这样未老就操心想想还是挺蛋疼的,何况也想听苏晏说两句好听的。
谁想苏晏真的踮起脚尖环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酥酥地叫了一声:“爸爸。”
厉建国一下呆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苏晏以为他不满意,便换了方言叫“阿爹”,又叫“daddy”,抬头看一眼厉建国,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为难地说:“其他是真的不会了。”
厉建国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么乖?”
苏晏偏着头,笑得嘴角边的小靥窝都一跳一跳的,甜得要命:“这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