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就没想过让崔石峰把钱还给崔斌么?”
崔东明苦笑了一声:“崔石海当年结婚,崔家老头就给了他二十块钱。崔石海怎么也是老大,没结婚之前也没少帮家里照顾弟妹。崔老头僧面佛面都没看,只两个字没钱,为了这事,崔石海没少在丈母娘家受气。崔老头要是一碗水端平也就算了,可偏偏没几年崔石峰结婚了,崔老头全包了不说,把房子也给了小儿子。”
“唉,怎么说呢,一本糊涂账。”崔东明摆了摆手,“崔石海说穿了,就是咽不下当年的那口气。我虽说是个村长,可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事,也只好随遇而安了。”
骝城岛当年说穿了,就是崔姓宗族的聚集地,宗族理法远比法制更重要。崔老头疼小儿子偏心没错,崔石峰帮着妹妹出头没错,债主要债没错,崔石海借着还钱抢了侄子的房子和钱,虽说道义过不去,可倘若加上了当初崔老头的偏心,他便也没错多大去。
宗族自有一套价值体系,传了上百年,并非那么容易打破。甚至可以说,这个村子如今还对崔斌有怜悯恰恰是因为当初他选择了远走高飞,倘若他“不识抬举”的跑去告崔石海,恐怕如今早就成了骝城岛的过街老鼠。
陆临江不会在这种时候做道德法官,也不会对着崔东明这个老头子普法,他换了个话题道:“崔老,还有个事我想问问。我这趟来是因为一桩命案。”
崔东明明显吓了一跳:“命案?”
“对。有个老外病死了,疾控中心的怀疑是吃了什么。我们一路追到这里,发现这人可能是在崔石海家里吃过野味,下午也找了个证人,说崔石海家的确还在做这个买卖。您老这有什么线索么?”
崔东明沉吟了一会:“不瞒你说,这地方以前为了做生意,卖过不少。可后来国家明令禁止了,工商所的来查了好几次,每次查到就封店,大家伙一算,卖野味是能挣钱,可一封店这损失根本不是野味能补得回来的,时间一久,也就没人打这个主意了。”
“崔石海呢?”陆临江追问道。
崔东明吸了口气:“崔石海……我知道,按你们的眼光来看,这算不上是个好人。可我看着他长大,要我来说,他做的事虽然都是法理之外,可到底还是情理之中,不算出圈。这个野味……”崔东明摇头,“我不能打包票他一定没有,可是要我说,我信他没有。”
陆临江听着他模棱两可的说辞笑了笑:“崔老,听说崔斌住您这,我能去他房间看看么?”
“好好好,我陪你去。”崔东明说着就要站起来。
陆临江连连摆手,想去扶着崔东明:“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崔东明拍了拍他:“就几步路,我还走得动。”
陆临江便不再推辞,他弯腰扶着崔东明,穿过一条不见光的小走廊,到了崔斌住的小房间。
“这就是了。”崔东明从口袋里拿出把钥匙把门打开。
陆临江看着那串钥匙,挑了挑眉。
只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的房间看起来非常的逼仄,正中央吊着根这年头已经看不见的灯泡,陆临江这样的个子往里面一站崔东明就只能站在门口了。
“他的东西应该都在里面了。”
陆临江点了点头,单人床上是条国民风格的碎花床单,崔斌一个单身汉,居然能把被子理好,床单弄平。陆临江略微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他打开了衣柜门,里面就放着一件毛衣,一条牛仔裤,崔斌似乎真没打算在这住多久的样子。除此以外,就有一个破掉的手机。
陆临江拿起来一看,屏幕已经接近粉碎。他拿起来看了下,开不了机。
“崔老,这手机时崔斌的么?”陆临江明知故问道。
“是他的。”崔东明点头,“来了没多久,就摔坏了。唉,年轻人啊,就是毛手毛脚的,也不爱惜东西。”
“对了。”陆临江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崔小叶,就是崔文兴的老婆,今天流产了您知道么?”
崔东明愣了一秒:“有耳闻,还没来得及打听怎么回事。”
“崔斌和崔文兴打起来了,崔小叶去拉,没想到两人失手,打到了她肚子。”
“啧!”崔东明眉头皱了起来,“唉,这两家……”他一连串的唉声叹气,“这仇啊,又不知道要结到哪去了。”
“您下午去看过崔斌,他没跟您提么?”
崔东明一愣,随即解释道:“我就是接到通知,说崔斌闯祸了,被抓进了派出所,我还以为他又偷东西了。我想着可能是这次失主较真,就去看看。结果他只跟我说了他打架的事,跟谁打的,为什么打,崔小叶是被他们打流产,这小子居然一个字都没跟我提。我也是老糊涂了,也没问。只想着就是打架,也不是大事,就算了,晚点就能放回来的,我就先回来了。”
陆临江看他貌似情深意切的后悔,安慰道:“也是,崔斌不跟您说,您也不能知道。”他看着崔东明连连的点头,突然问道,“您去看崔文兴,崔文兴也没跟你提一点么?”
崔东明点头的动作顿住,眼神闪过一丝锐利。陆临江只当没看到,接下去说道:“现在的小年轻啊,只当自己有本事,什么事都不爱和长辈说。您说,他们俩要提前跟你谈谈心,是不是就没这个事了?”
崔东明缓过来:“这,这不是叫代沟么,年轻人哪爱和我们这些老东西说话。”
“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