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三将一块茄子渍丢进嘴里,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小东西活不长的。”
“诶?”
“麻雀这种东西,虽然其貌不扬,却实实在在地是属于天空的鸟啊。若是被养起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死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呢。”宗三遗憾地笑笑,“若是小夜实在过意不去,去和藤四郎他们一起为它做个坟墓吧。”
早餐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小夜说着今天还有内番要做,便带着餐盒出去了。
“江雪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就能见到他了吧。”再关上门之前,小夜对宗三说,宗三却在想那只命不久矣的麻雀。
或许他该将这称作宿命。属于天空的鸟无法被豢养,而被驯服了的鸟也无法再次回到天空。他知道审神者的决定绝非意气用事,这一次的事件之后禁止他出战是惩罚与警示,但更多是出于实际的考虑——此前在最前线的几次战斗已经使他多多少少地感到力不从心,此后的敌人恐怕是现在的他所无法匹敌的吧。
属于侍从的大脑能够理解,属于刀剑的心却不愿接受。可这份不甘却无法向任何人倾诉,付丧神的心情与动物和植物形形色色的尸体,或是胚芽一起,被深深掩埋在雨季湿润的泥土之下,他却祈祷它永远不要破土而出。
但愿它如那些尸体一般在这沉重的黑暗之中窒息,腐烂,化为无人注意的腐殖质吧。
在这潮湿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雨季,宗三左右异色的眼瞳**涸了,连朦胧的雨幕之下最寻常不过的苍翠也看不见。
小夜不是个会用善意的谎言安慰人的孩子。江雪推开这间手入室的门的时候,不多不少真还是两天以后。
“以后请不要再做出单独行动这样危险的事了。”如同他一贯的风格,一开口便是说教。江雪身上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去了,他像是不曾负伤一般端正地坐在宗三面前,唯有长长短短的头发可以看出修剪过的痕迹。
与之相比,宗三的坐姿可以说是相当不雅。他双腿分开,两眼也没有看向江雪,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回答道:“只怕是我想做这种事也没有机会了。”
“刀不被使用乃是值得欣喜之事,能够获得……”
“兄长是拥有力量才会这么说。”宗三打断他,他的声音轻得像拂过花瓣的熏风,却要比那冰冷上百倍。“先不说这事,兄长才是,因为冒险救我出来而负伤,被那个女人责骂了吧?”
江雪似乎对弟弟如此不尊敬主上的措辞颇有微词,他皱起眉头,回答道:“主上生气是因为我们疏忽,让那柄肋差钻了空子。”
宗三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毕竟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啊。宗三左文字并非什么稀有或者强大的刀剑,就算折断了也马上就能得到新的;江雪左文字可不同呵,且不说在太刀之间数一数二的优秀能力,要是为了宗三左文字这种不值一提的刀剑折断了,再得到一把相同的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宗三!”江雪不禁出声呵斥道,规矩地放在双膝上的手早已紧握成拳了。“妄自菲薄也请适可而止吧。”
“兄长才是,请收收您的同情心吧。”宗三停顿了片刻,终于说出了久藏于心底的话:“宗三不需要您的怜悯,无谓的怜悯什么也无法带来,只会引火上身罢了。”
就像前日那个混沌的梦里一样。
“你以为我仅仅是因为怜悯才会做这种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