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气还冷,曼卿拢了拢披风,端了个炭炉到萧天寒与萨迦的帐里,道:“这里简陋,怕你们住不惯,加个炭炉暖和些。”
萨迦赶了一天路,又与耶律肆比试了一场,颇耗了些体力,已然呼呼得睡熟了,听见是曼卿进来只翻了个身。曼卿朝萧天寒使个眼色,萧天寒便随了曼卿出帐外来。
曼卿还未开口,萧天寒便抢先道:“你不必劝我,我来时立下了军令状,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六殿下带回去的。”
曼卿笑笑,“去与不去全在他,不在你我,若是他打定主意要重披战甲,我劝你又有何用,再说你们契丹的国事,我不想管,找你出来叙叙旧罢了。”
萧天寒倒是愣住了,却从曼卿云淡风清的脸上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暗想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萧将军。”曼卿端详了萧天寒的脸半晌,面现忧色。
萧天寒见曼卿目不转睛的瞧了自己一会儿突然神情凝重,不由问道:“怎么?”
曼卿眉头拧了几拧,犹豫再三才道:“我曾钻研过些易学,略通相术,你印堂煞纹深刻,面上隐隐有紫黑之气,不日怕有……杀身之祸。”
萧天寒大笑道:“我萧天寒从不信巫卜之说,这些装神弄鬼的话可吓我不倒。”
曼卿见他不屑,心中纳闷,都是糊弄人,却为何瞎的瘸的说的话人人奉若神明,比如那个曾说断了他一生的薜铁嘴就似有些跛,他这样仪表堂堂的反倒没人信了,难不成是少了块写着“天地神算”的幡不成?念头只是一转,曼卿摆出一脸严肃道:“《周易》创自文王,乃群经之首万象之源,其中奥妙,寰宇尽藏,怎能说是装神弄鬼的话,若非萧将军你从前对我颇多照顾也算有缘,我才懒得与你多说。”
萧天寒听罢又是一阵大笑,“太皇太后有志中原逐鹿,萧天寒自是甘为驱使,沙场之上生死由命,纵然马革裹尸也是寻常。”说到这里,不由又想起旧事,“反正自打十七年前,这条命就不是我的了。”
“非也。”曼卿又是摇头,“你面上煞纹乃是y-in纹,你并非战死沙场,而是要命丧于妇人之手。敢问一句,娘娘近年来对萧将军可宠信如初?”
萧天寒闻言惊了一惊,脸上却波澜不惊,道:“不必白费工夫了,我不会中你的离间之计。”这四年来萧平确实对他生疏不少,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甚至表面上更倚重于他,但他对萧平全心全意设身处地,又岂会感觉不出,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当是她临朝称制后国事繁重日理万机自然难免疏忽,所以更是尽心尽力的想要为她分忧。
曼卿本来只是出言试探,见萧天寒脸色如常,眼中却有惊疑的神色一闪而过,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六年前有意落下那张萧天寒的示警字条教萧平拾去只是未雨绸缪留个后路,没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虽是有些对不住萧天寒这个颇讲义气的朋友,但事关国运也只得出此下策了。
曼卿又道:“六前年我离开西楼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斩草不除根一点也不像太皇太后的作风,若我猜得没错,是萧将军做了个天大的人情罢?”
“你不必谢我,是萨迦求我。”萧天寒说着朝帐中看了一眼。
“萧将军不觉得这瞒天过海之事太过轻易了些么?”
“你是说……她是……有意试探?”萧天寒想起当年回去覆命之时坦诚自己放走了二人,萧平破天荒的没有降罪,只是用比雪山上的冰峰还冷的目光瞧了他一眼,现在想来,正如早就料到一般,从那以后,他就越来越摸不透萧平的心思了。想到这里,萧天寒不禁出了一头冷汗,“为什么……?”
曼卿有意长叹了口气,道:“当然因为你是汉人。当年太皇太后断腕立威大开杀戒之时,许多汉臣都因为害怕携了辎重逃回中原去了,也难怪娘娘她疑心重。”
萧天寒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似是在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不管如何亲厚,外族终究是外族。”曼卿知道说到了他痛处,趁热打铁,“其实以萧将军的本事,到哪不能开创一番惊人事业,何必学那韩信,平白毁于妇人女子之手?”
不料萧天寒却斩钉截铁的摇头,神色黯然却坚决,“我这条命是她给的,如果她想要拿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又咬了咬下唇,“我……死而无憾。”
曼卿没想到他竟对萧平死心踏地到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地步,一时语塞,原先盘算好的一番说辞也全然派不上了用场,只得摇头道:“糊涂。”
“难得糊涂,j-i,ng明的人看得太清楚反倒难过。”萧天寒语气中尽是无奈,却软下来许多,“别兜圈子了,我也不是傻子,有什么话照直说便是,萧某能帮忙的定当尽力而为。”他与曼卿的交情也说不上有多深厚,只不过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知不觉竟生出些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情来,否则他也不会几次三番的相助曼卿。
“惭愧。”曼卿听见他这样说,心中平添了许多愧疚,世上痴人多矣,痴成萧天寒这样的,平生仅见。曼卿突然语气一转,缓缓道:“你征战多年,该知道行军辛苦,再说这世上没有必胜之战,两军阵前,刀枪无眼……你若是真的敬她爱她,就不该叫她上战场,那实在不是女子应该去的地方。”
萧天寒闻言浑身一震,他对萧平的感情,介乎于对长辈的敬爱和对女子的倾慕之间,但因为二人的身份地位和萧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