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比蔚蓝早一步进门,父母正并肩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晚会。门一开,陈妈妈就起身了,「吃饭了麽?给你煮点饺子?是韭菜虾仁的。」
「妈,您甭忙了,吃过了。」
「吃过了就坐过来。」陈爸爸招了招手。他跟老伴儿煞有默契的,对陈清之前的拜访不闻不问。那会令这个家里的气氛低迷到极点。
「我先洗把脸。」陈清进了洗手间。
他特意没有开热水,任冰凉扎手的水拍打进自己的每一个毛孔。他们,父母、蔚蓝,都劝阻他不要再去岳父岳母家走动,可他仍旧去了。
月月和樱子不在了两位老人该有多孤独多心伤?这麽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空剩一间老房和年迈的两位老人,陈清於心不忍。纵然他们碰面又是眼泪和叹息,陈清想,那也好过丁点声音都没有。
岳母哭了很久,她拉著陈清的手,许多话都是欲言又止。岳父头发一下子就花白了,眼睛也空洞无神。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还在客厅挂著,陈清看到鼻子也不免一酸。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只能静默的咽下悲伤。
岳母准备了年夜饭,他们三人吃著,却都味如嚼蜡。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悲伤哪一天才能流走。
保险金、赔偿金都下来了,陈清将它们如数留给了岳父岳母,他们推托,他却态度坚决。他不需要这样的钱,一分也不需要,彷佛这样就没人能买走他的月月和樱子。
蔚蓝是比陈清晚了一个多小时进门的,除夕这天特别不好叫车。他进门却没带进更多的凉气,反而让这个家热闹了起来。
他带来的年货里除了各类营养品,还有一盒大富翁。他小时候,时常与陈清和陈清父母四人共同进行这个游戏。而毫无疑问,这个游戏令今晚的这个家庭又热络了起来。
夜深,陈清和蔚蓝一同躺到那张他们都熟悉的旧床上,陈清叼著菸,看向蔚蓝:「谢谢。」
「嗯?」蔚蓝回视向陈清。
「没有你,我不敢想像现在的生活会是什麽样的。」
「傻蛋。」蔚蓝拍了拍陈清的手。
「真的,我很久都没见过我爸妈那麽笑过了。」
「最重要的是,你要笑起来。」蔚蓝握著陈清稍显冰冷的手,沉声说。
「也许,就像你说的,还需要一点时间。」
「在此之前,我会一直陪著你。」
是的,在此之前。蔚蓝闭上了眼睛。在此之前。
当陈清振作起来,他大约,就不再需要他了。
春暖花开,一片欣欣向荣。蔚蓝出门前戴了口罩,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这没有办法,社区里成片绽放的桃花,足矣引发他的花粉过敏症。
上了车他也没有摘下口罩,这百花齐放的季节对他多少有些摧残。
对於买车,陈清跟他不大不小别扭了一下。他虽然没有明面上表露出不满,然而以坚决不搭乘为暗战开始。
但蔚蓝没办法,你总不能让他从城北换乘数次地铁再转公车以求到达公司。
同样,春节过後蔚蓝去了一家合资公司上班也令陈清不是很愉悦。
可这又似乎同样不能搬上台面来讨论。别说他不是谁的谁,即便是,你也没权利限定他的人身自由,对不对?
再说了,常常不回家吃饭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清自己。蔚蓝可以很肯定的说,陈清吃的最多的既不是家常菜也不是工作餐,而是飞机上的免费早中晚餐。
可陈清还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你新工作也是要时常出差麽?
对此蔚蓝就像深知他意那般回答:一般不需要。
然而陈清仍旧对这个「一般」提出了质疑。
蔚蓝有些哭笑不得:一般就是说,基本上不需要。因为现在的职位并不是具体负责某一个案子,而是对所有方案做出抉择。
陈清并不是太懂,但听到「基本上不需要」,安心许多。他实在不想当他拉著行李回到家,这个家又是空空如也。毫无疑问,他现在对蔚蓝的依赖已经接近於病态。
这份病态蔚蓝当然有所觉察,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令他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蔚蓝的新工作说起来要算一个老同学介绍的,他们一干大学同学从来都是来往密切,於是蔚蓝刚一回国,就有一位拜托他为其个人工作室做了一套logo设计。
这一位同学在业界内算是小有名气,他跟她妻子两人成立的视觉工作室,主要设计一些他们自己品牌的产品,这包括的范围很广,小到环保袋大到与国际品牌合作的时尚类衍生产品。也承接一些其他相关的工作,比如室外公共招标的展牌等等。
蔚蓝帮他们做过logo後不久,他们便联系了他,说有个职位也许他感兴趣。
那是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合资公司,主要承接一些大型、公众类的展会,地处cbd商圈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地段,业界内也算颇有口碑。
蔚蓝去面试的时候本没有太多期望,未曾想从福利待遇到可发展空间都令人甚是满意。对方也对他个人本身很感兴趣并赞赏有加,唯独不太理解蔚蓝为什麽要离开前公司那麽好的一个职位。大约这连蔚蓝自己都不能明白。
工作落实後蔚蓝便开始了埋头工作,不算特别忙碌但人却感觉很充实。新工作也没有特别严格的上下班时间,於是蔚蓝多是上午十点到公司,六点离开。陈清若是出差,他便可以早去一些晚走一点,这是由早饭和晚饭所决定的。
譬如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