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袁振知道,今天晚上他没机会实践背面记录的菜谱了。有没有心情吃饭都成问题。幸好,龙语今天不在家吃饭——赵昕今天的飞机飞往德国,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一走就不再回来,抑或回来打包彻底离开。于是龙语昨天晚上就住在了赵昕家,听闻今天中午龙语妈特意做了践行午餐。龙语说,晚上也是回他父母家,就别等他晚饭了,生日明天一起庆祝。
想到这儿,袁振又想到了赵昕给他语音信箱的留言:多照顾龙傻子,他生活不能自理,犯错你就想,其实他是病人。
呵呵。
会回他这里住是龙语提出来的。这位先列举了一万个不应该回来的理由,譬如冷吧,譬如小猛可能不习惯吧,譬如又得搬一堆资料书、参考书吧,譬如、譬如,而最后以一个必须的理由结尾:但你丫可以不用再爬楼了。
令人哭笑不得,却是百分之百龙语的方式。
且,令袁振欣慰的是,龙语想跟他一起住,而不是各住各家。实际上龙语病好了袁振或多或少就有些堪忧,等他发话“你再伺候我两天”也令人困扰,直到那句“诶,商量商量咱往下怎么安排呗”袁振的心都还在嗓子眼儿扑腾,生怕龙语接下来说:你可以打道回府了。
以他对龙语的了解,这人独来独往一点儿不奇怪。
虽说不至于喜极而泣吧,但袁振委实兴奋了几天。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非要说他爱起腻他也不否认——在他看来,两人就该腻歪在一起,吃饭、睡觉、聊天、看电影怎么都行,各干各的也无所谓,在一个屋檐下,那才叫家。
家对袁振来说,既不是一座房子,也不是一件摆设,家是,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始终,袁振渴望有个家。以他为中心,属于自己的家。至于除他之外那位家庭成员的不着调,袁振一定程度上可以忽略不计。慢慢改造就是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所期待的生活,他的家,他的伴侣。这也是景燃所不能赋予他的那份梦想。
袁振时常想,如果他不是个gay,那大抵现在他太太已经给他生了至少三个孩子。不过这不太让他遗憾,他还是称家庭成员的,譬如虎子、譬如妞子、譬如春天、譬如黑子、譬如来福、譬如阿花,譬如天气暖和时候成群成群结伴而来的流浪猫咪——当然,它们更应该算虎子的客人,也当然,虎子如今越来越不爱举办猫族聚会了。
而现在,他的家庭又壮大了,出现了人类——龙语,以及狗类——龙小猛。
常驻成员总共八个。加上他自己九个。
袁振挂了电话,喝了一杯茶定定神,走到门口拿钥匙。
龙小猛起来了,阿花和来福也起来了,虎子睁眼,春天喵喵叫。袁振想,如果它们会说话,这会儿准是异口同声:你走好。
走不好。袁振对大家说着,带上了门。
袁振没开车,坐的地铁——经验告诉他,切莫周五去挑战这座大都市的交通,你只能泪流满面。
询问大堂服务员楼梯间所在的时候,袁振再一次遭遇了他熟悉的“别人惊奇的眼神”,但他不在乎。已经不那么在乎了。龙语介绍他去的心理诊所并没能医好他的幽闭恐惧症,但至少宽慰了他的内心: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心理顽疾,你并不特殊。要说收获,这得算一个。是的,你没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
顺着楼梯爬上八层,袁振再一次领略了金碧辉煌的藏污纳垢。实际上,在我们一般注意不到的角落,无论是哪儿都存在着肮脏与灰暗。就像我们本身。谁也无法由内至外的被人观察,身体不是拉链衫,不能翻过来穿。于是,皮肤光洁、五官端正就会被看做好人;于是,言谈举止就代表了百分之八十的你;于是,披挂在皮囊之外的衣物、首饰、金表也就成了“良好”的帮凶。
袁振非常庆幸他与龙语的“不解之缘”,无论他是否想,他也从里到外的把他看了一个遍——除去他的浮夸、他的高傲、他的愤世嫉俗与对自身的否定和悲哀,这人骨子里是着调的。否则,若是擦肩而过,他也许会看看他,毕竟他“好看”,但除了看一看,他绝不会有下一步——龙语是典型的脸上写着不能与之相处的标准类型。看吧,你很容易被眼睛蒙蔽。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若是这样错过,袁振想,后悔谈不上,但他一定还在菜市场瞎踅摸,高标准、严要求、左顾右盼,那颗冬瓜烂掉他也不会问津。
那么,他将会错过的是什么呢?
袁振要承认,龙语让他懂得了——人不该时时防备,也不该随意的去评判谁,更不该以空想度日。不去尝试、不去接近、不去付出,你会一无所获。感情也是这个道理。好的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伸手,并抛弃刻薄与严厉。
也是他,彻底让他走出了景燃所留给他的后遗症——爱情非得三思而后行。那行不通。你三思的时候,机会已经溜走了。
爱情也不是一锤定音,说落挺了就落挺了,它一样也会走掉。这不是你当初的选择对错与否,就像齿轮,一开始是匹配的,但在作业过程中,掉个齿儿你也防不住。这一点是景燃教给他的。
结合二者,袁振想,抓住当下,比什么都实在。
既然失去的不会重来,那么珍惜所有吧。
敲开那扇门,景燃站在门口,对袁振嫣然一笑。
那笑不知为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