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笙,跟朕来。”他声音不大,可多年身处皇位,威势不容质疑,只一句,便叫柳子颜周身泛寒——他知道皇上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柳子颜想跟上去,毕竟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虽然他到此刻也不知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但他不能再连累苏繁笙了。
他刚动一步,胳臂便被苏繁笙死死拉住,一转头,便见苏繁笙向他投来的制止眼神。
苏繁笙朝他摇摇头,跟着景阳帝朝前厅走去。
前厅,苏繁笙垂着头站在厅中央,凌风也被传唤过来,此刻与苏繁笙站在一块,主座上坐着的正是当今皇上。
柳子颜还是跟了过来,此刻躲在偏厅门后,想着若是情况不对,决不能让苏繁笙替自己背锅。
“繁笙,朕听说,小六受伤时,你也在旁边。”景阳帝垂着眸,不疾不徐道。
苏繁笙深吸口气,亦是镇静,答:“回皇上,是这样。”
“小六在郊外遇刺,你去郊外做什么?”
“臣女本是替一位友人送行,马车行到郊外,恰好遇见回京的璟王,于是便遇上刺客。”
欺君之罪她担当不起,可她敢于隐瞒那批人要刺杀柳子颜的事,是因为她能猜到,那批人必然也想刺杀杜夜然。
若说她一个侯府小姐的身份不足以震慑那批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在柳子颜喊出杜夜然的身份后,那群人却杀得更为凶狠,这就足以令人生疑了。
“小六身边跟着侍卫,这侍卫还安然站在这儿,主子怎么就身负重伤了呢!”皇上突然拔高语气,扬眉怒道,“凌风!你就是这么保护主子的吗?!”
偏厅里偷听的柳子颜霎时大惊,杜夜然是为了保护他才受的伤,不能怪凌风他们!
他刚想冲出去,身子便被人定住,余光扫过去,是凌木!
苏繁笙已经跟他说过事情的经过,他自然明白自家王爷的心思,道:“王爷为了救你,此刻命悬一线,你若出去认了罪,王爷做这一切的意义何在?我知道你不想连累他们,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说不用担心,可柳子颜仍是忐忑,奈何身子无法动弹,只好继续观察外面的情况。
凌风此时应声跪下,抱拳道:“属下没能保护好王爷,罪该万死,本该请皇上治罪,但幕后之人尚未抓获,宵小之徒仍逍遥法外,凌风恳请皇上允属下揪出凶手替王爷报仇,此后无论何等罪罚,凌风绝无怨言!”
他这一番话将重点引向刺客,模糊了杜夜然受伤的原因。
可皇上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当下震怒:“凶手自然要查,可朕问的是他为何会重伤至此!他的功夫朕清楚!”
苏繁笙连忙跪下:“六殿下是为了保护臣女才受伤的!当时场面混乱,险象环生,臣女毫无自保之力,是以拖累了六殿下,还请皇上降罪。”
“你说小六受伤是为了救你?”
“正是如此。六殿下为人仗义,因着与繁笙自小一同长大,不忍将繁笙至于险境,这才受了伤。”
他们几人关系亲近,皇上也是知道的,听她这般说辞,也不疑有他。
沉吟半晌,道:“虽是因你而受伤,却是他自愿,也怨不得你,你自己记着他这份恩情吧。”
苏繁笙忙磕头谢恩。
柳子颜这才松了口气。
是夜,柳子颜悄悄溜进倚风轩,太子已经移至别院,房中只有杜夜然。
柳子颜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床上的人。
杜夜然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上包裹着层层绷带,叫人心惊。
柳子颜屏住呼吸,还是抑不住地轻颤,抬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唤道:“杜夜然。”
没人应。
“杜夜然,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
“杜夜然,你之前误会我,还没解释清楚,你不能死。”
“杜夜然,你说要我一直为你泡茶,如果你不醒来,我就当你没说过。”
“杜夜然……那天,我本来想对你说……我也喜欢你……”
……
天光乍破时,杜夜然悠悠转醒,趴了一整晚极为难受,刚想喊人进来,微微侧头便瞧见床边趴着个黑黑的脑袋。
目光霎时柔软,杜夜然抬手抚了抚那人的脸,便见他猛地抬起头来,面上却还是刚睡醒时的一片茫然,眨了眨眼清醒过来,旋即是难以置信的喜悦和无措。
柳子颜激动地不知要说什么好,忙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唤太医,又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几位太医凑在床边替杜夜然把脉扎针,柳子颜紧张地站在最外侧,看着他们讨论交流。
而杜夜然的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移开过,黏在柳子颜身上一般。
“高烧已经退了,只要稳住,今日不再烧起来,那情况就能好转了。”蒋太医是认识柳子颜的,对他叮嘱道,“我们现在替六王爷换药,不过今日还得有人守着,不能大意。”
柳子颜连忙点头:“我会仔细看着的。”
换药又是一番折腾。绷带拆了下来,满身伤痕暴露在柳子颜眼前,最严重的还是那一箭,从背后s,he入,只偏离心脏几分,看得柳子颜心内揪紧。
似是感觉到他的愧疚,杜夜然笑道:“没事,不疼,这点伤不算什么。”
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柳子颜扯着嘴角笑笑。
明明疼得冷汗直冒,还想着安慰我。心底漫延出一片苦涩。
处理好伤口,杜夜然突然想起什么,忙问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