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就他自己,当然值得体恤,从孤儿长到现在,很不容易;但带上别人一起来看,就让人很不愉快了,非常非常的不愉快。”拉着兆秋息的手,“他不来最好,来了大家都不快活,他是真能叫大家都不快活的。在这方面,他很有天赋。”
兆秋息笑了笑,不知有无感受到一点安慰。
可是柳随风真的没有露面。一直到要过去半月了,也还没有出现。于是柳横波在李沉舟跟前更有理由嘟囔,被拍打屁股也堵不住他喋喋的小口,每每被秦楼月跟来押回西屋,用诗字笔墨劳其筋骨,以得片刻清静。好孩子的眼里,本来飘着些翳色,一阵子下来不见不速之客上门,眼里重新亮起/点光,似乎觉得平静日子的之被打破,并不铁定成真,尚有转圜的希望。秦楼月也是同样的意思。这些日子他跟好孩子走得很近,言语间常有宽慰之辞,好孩子的神色缓和,便有他的一些功劳。李沉舟有时见到两个孩子在马棚子处边打扫边说话,似乎更加轻松的样子,心里替好孩子欢喜,却又感到怏怏。他分明感到在这个话题上,好孩子跟自己始终隔着一层膜,无论自己如何劝解,兆秋息都不甚笃信,只是始终好脾气地微笑着,笑里有用了力的生硬。好孩子还是在怕柳五,他总是这么想。要想叫他笑得开怀,得做出别的努力才行。什么努力呢?——买了杏酪走在街上都在考虑着。于是又想起搬家的事——不想搬的,住的这样好,安土重迁的习性一直都在,眼下却好像不得不搬了。只有迁走,好孩子才会重新快乐起来,这些敏感的食草动物,他应该理解他们的——榻边被人眈着,睡不安稳实属正常,因为他们不是他呀!老狮子是不惧任何人的,对于会流血的打斗,他既不哀慌,也不向往。只是面对那只小猎豹,他会不知不觉变得迟疑,他会想起很多的事,很多到如今他都没能得出一个定论的事,棘手的事。天平左边,是他所爱护的、亏欠的,天平右边,也是他所爱护的、不舍的,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指针一会儿斜斜向右,一会儿倾倾往左,哪里才是个准儿呢?……脚下走得很慢,刚刚路经牛奶铺,向老板打听了滇西的情况,老板道有亲戚住在大理,热闹是比不上昆明了,寻常过日子还是好的。李沉舟心里有了底,这便有了搬迁的方向,从牛奶铺子出来,又一个人慢腾腾地走,离翠湖隔了两条街,忽地又想起那日柳五对他说“大哥,我过几日再来看你”时的样子,心里惘惘然。走了一段,想着那东西说话本作不得数,步下颇为坠重。想着柳五便想起阿彻,怔忡片刻,更想起院里的好孩子、小老板们、还有百窗。一个个想过去,摇摇头,直感这就是个无解的难题。所以,“不来也好。”来了必要头疼、要不痛快,何苦呢?
愈走愈慢,想着今天回去,就让几个孩子收拾东西,不几日赶着驴马去往大理,便是那东西日后再上门,也见不着了。其他倒没什么,就是那阿彻的事,该如何跟他说,还是干脆就不说——又是个难题!
“大哥。”
耳里就听见这么一声。一下便捉住了那声音,于街上那么多呜呜喧喧的市音里,单单捉住了这一个,这一声。他当然知道这声音是属于谁的。李沉舟循声转过身去,果然见到街角一僻静处,柳五正站在那里,望着他。今日他没穿军装,不衫不履,一身鸦青,是个当地人的寻常装扮。手里捏着个单檐帽,想来是那一头小平顶过于单薄了,偶有风来还会着寒,需要时不时地戴着。想来这还是李沉舟第一次见到他的柳总管剃小平顶,望着那头直愣愣的短发以及额下一张不甚自在的面孔,他心里是微笑的。私底下他向来以为,柳总管是爱俏的,爱俏不在于衣饰花哨,而在于从头到脚人前人后总是那么一丝不苟,让人大致一望,就知道那一定是柳五,让人过目不忘的柳总管。柳总管也许不会让人感到愉快,但极少有人会不承认,柳总管是个生得很俊的男人——不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俊罢了。
柳随风捏着帽子,看到李沉舟盯着他的头发看。心里本来就不大顺坦的,这下更见烦乱——早就看自己这头短毛扎眼了,就怕李沉舟看出瞧点滑稽来,特意找了帽子戴上。不想走的热了,脱下来扇风,那边望着李沉舟从惯走的路上来了,张口就喊。心里敲着鼓,却没想起帽子脱在手里,没给将短毛遮住。等到想起来,李沉舟已经望见了,大概已经在心里取笑,柳五心底那点子欢悦就变成讪讪的恼意。没意思地踌躇片刻,便坚决地把帽子扣在头上,走向李沉舟,“大哥,上街买东西呢……”
李沉舟看着戴着帽子作如此打扮的柳五,心里觉着股奇异的亲切,“嗯。你呢,一个人逛街呢,也不叫上老康一道?”
柳五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便看向沿街的那些茶馆,“我专门等大哥来的,前头是菜市场,想大哥应该会从这里经过。那次说过要再来看大哥的,但觉得上门恐怕不大方便,就在这里候着了,左右都一样。”
李沉舟瞧着他说话的神气,没有否认,自然也不会出言相邀同回小吉坡。停顿一下,“到前面那家茶馆坐一会儿罢,尝尝这昆明的茶水。”
柳随风立刻道好,极顺从地跟着他进茶馆,寻座头坐下。跑堂的伙计循例给他们上了两个盖碗的青茶——不分等次,一律都是青茶。柳随风喝了一口,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