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走后,唐安琪找碴对虞师爷发了一顿脾气。虞师爷随他大喊大叫,胡摔胡打,静静等着他闹到精疲力竭。
他知道唐安琪是个好孩子,懂事,发尽脾气也就太平了。八风不动的坐在窗前,他有自己的心事。
他想安琪这嗓门可是够大的,看来血气很足,倒是个好身体。晚上应该加两道滋补的好菜,安琪疯了这么一场,一定很耗力气。希望弟妹好好养息,到时生个健健康康的好孩子出来。不动声色的瞥了唐安琪一眼,他忽然想起了对方的小狗鞭。瞧不出来,看着也像个人似的,其实偷偷藏着那么一根东西。虞师爷记得那东西长而笔直,仿佛是很嫩。如果用指甲在上面掐一下,不知会不会留下印迹。
虞师爷小时候在河边拔过野葱,在田地里采过野菜。鲜嫩的草茎被掐一下,就会流出汁水。虞师爷收回目光,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了。
唐安琪回到长安县,从此再未接到过戴黎民的信件——连片言只语都没有。
他想戴黎民一定是伤心了,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戴黎民没了他也能好好的活,但虞师爷不行,虞师爷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一生气就要得病。真让虞师爷回到乡下去住,虞师爷非英年早逝不可。
时光易逝,唐安琪在长安县悠游自在,把日子过了下去。到了年末腊月,唐太太死去活来的产下一子——孩子太大了,**斤的分量,险些就是横生逆产,差点要了唐太太的性命。
唐安琪对于婴儿还是没有兴趣,倒是觉得太太怪可怜的。唐太太奄奄一息的看了孩子一眼,见孩子像个红皮猴子似的在嚎,显然身体健康,便放了心,躺下来专心致志的呻吟昏迷。
孩子是唐家小两口的孩子,可是当娘的一丝两气,当爹的漠不关心,幸而还有虞师爷虞太太前来照应。虞太太身边终于有孩子了,乐的不知怎样才好,和奶妈子轮番看管婴儿,整宿整宿的不睡觉。那婴儿的嗓子好像是铁打的,除了吃奶就是长嚎,比军号还要持久响亮。唐太太需要静养,容不得他,所以此子落地不久,就被送到虞太太那里养育了。
最后的安宁
唐家一对小夫妇,全都没有儿女心。
唐安琪身为父亲,为儿子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给对方起了个名字叫做嘉宝。嘉宝是他所喜欢的一位美国女明星,所以这个名字也是信手拈来,没过脑子。
唐太太身体受损,终日躺在床上养息,偶尔扶着丫头下地走上几步,站到窗前看看风光。她没有奶,有奶也不打算去喂孩子——陈家的孩子全是落地就归奶妈子照顾,没有少奶奶亲自去养育的。
所以她对于现状很坦然,隔个一天两天会打出电话,让奶妈子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看。奶妈子抱了几次之后,就有点不大敢抱了,因为天冷,怕小婴儿禁不住。唐太太倒是很好说话,不抱就不抱。
少奶奶有少奶奶的活法,要是天天只顾着拉扯孩子,那不成了穷门小户里的婆娘了?
众人都是各过各的生活,只有虞太太骤然落进了福窝里。嘉宝是喝奶不喝血,如果嘉宝喝血,那虞太太真敢对自己下刀子。嘉宝又大又胖,高兴的时候叽叽嘎嘎,不高兴了就长嚎;咕咚咕咚的吃饱奶水之后,他精神的胳膊腿儿乱动,把脚趾头往嘴里塞,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安宁。虞太太熬的瘦了一圈,因为天天劳苦走动,两只小脚时常针扎似的疼,只能抱着嘉宝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挪。
新年过后,春暖花开,嘉宝渐渐长的有了形状,虽然还是个小奶娃娃,可是皮肤白,眉毛重,有鼻梁,大眼睛乌溜溜的类似唐太太以及陈盖世,幸好分的够开,绝非斗鸡眼。除去亲生父母那两个冷心肠的不算,旁人都说这孩子长的绝了。连孙宝山那样愣头青似的人物,都一趟一趟的总来看嘉宝,还说:“嘉宝比安琪好看。”
虞师爷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孙宝山也很幼稚,忍不住笑道:“大人和孩子怎么能比?”
孙宝山认真的辩道:“嘉宝这眼睛随了陈家,长大之后肯定也比安琪的眼睛大。”
虞师爷刚想反问“单是眼睛大就好看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自己太维护了唐安琪,不大好,所以就没说出口。
待到天气又暖了一些,虞太太开始抱着嘉宝逛清园。这天中午她在小路上遇到了唐安琪,就让当爹的抱抱儿子。唐安琪看嘉宝相貌可爱,心中倒也欢喜,哪知伸手刚接过来,就听“噗”的一声响,却是嘉宝拉了。
嘉宝的尿布没有裹紧,一点粪便蹭到了唐安琪的长袍大襟上。唐安琪把嘉宝交还给虞太太,自己低头一瞧,随即“哇”的吐了。
虞太太手忙脚乱,伺候小的安慰大的。唐安琪不顾寒冷,脱了袍子扔到地上,抱着手臂往家里跑。进门之后他直打冷战,嘴里连嚷恶心;唐太太坐在床上发出询问,末了点了点头,皱起眉毛说道:“是够脏的!”又问:“是那件藏蓝的袍子吗?”
唐安琪从丫头手里接过干净长袍重新穿上:“可不就是那件。昨天刚上身的。”
唐太太笑道:“一件衣裳,也不值什么。我让丫头去成衣铺,照原样再做一件。你别管,等着穿就是了。”
唐安琪不怎么爱太太,可是承认太太是真爱他。笑嘻嘻的对着太太一拱手,他转身走出去了。
日子过到了五月份,却是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戴黎民发出通电,宣布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