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强我弱不硬拼,老黄当下便往房里一躲,说是打盹去了。
江慈心抱臂轻哼一声,算他识相。
繁羽却是看着一地狼藉,有些无语无措,道:“这……江大侠,这是为何?”
如此厚实的桌子,眨眼间就毁坏了,必定是江慈心特地使了什么手段的。
黄厨子与他都是凡夫俗子,不比江慈心这般的江湖人,江慈心以此手段吓唬黄西荣,在他看来,实有不妥。
何况黄西荣平日并不亏待他,江慈心一来便给黄叔脸色看,繁羽隐隐有些为黄西荣叫屈。
“黄大叔不是坏人……你何必吓他?”
听繁羽还为那人说话,江慈心益发不满,于是提声狠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声色严厉,繁羽往后缩了缩,本一腔惊喜之情叫他吓了个干净。
多日未见,这人怎么一来就兴师问罪?奈何繁羽又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好小心答:“本来在学帐,后来……我太过愚笨学不好……如今跟着黄大叔打打下手,黄大叔人很好,对我十分照顾。”
其中诸多缘故都被他带过,并不打算告诉江慈心。
“既然只是伙计,做什么要给那老头唱曲?”他仍是在意,憋着气道。
“这……这事并不为难,黄大叔平日也教我许多,我既可为他稍懈无聊,自是愿意的。江大侠方才……不必那般……”
繁羽尚以为江慈心为他鸣不平,连忙为黄西荣开解,却不知那人听他解说,更是不喜了。
“你自愿?好,倒是我多事了!”
江慈心想到自己连日赶来,所骑的那匹马现今还在马厩里喘呢,他就已经为了见一见面前这人,几番奔波。而这人,不给半句温言软语,倒为了个外人责怪自己?叫他如何顺得了气?
他狠声说完,转身走了。
繁羽一愣,忙出声叫他,可那人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硬是飞快离开了。
第38章
江慈心忽然而至,繁羽自是未想到的。这人走前,只说得了空,会再来南霖,何曾说过几时?
本以为没个半载,是不会有这天的了。不想,只隔了一月多,这人竟又无声无响地出现了。
先头乍惊之下,不曾细想。再看江慈心生气离开,繁羽倒是觉出其中奥妙了。
江慈心离开南霖时,自己尚在别院之中,也未说过会到福瑞楼。今日江慈心会寻到黄厨子这里来,该是去过了别院,再特意来寻他这回的?
一想到这处,他心内微微一颤,似春鸟衔花枝在湖面轻轻一点,搅出的圈圈涟漪都叫人欢喜无限,先前琐事烦扰全都了无踪迹。
繁羽原先不知那人为何生气,现在想来,或是辗转几处,已叫他不耐烦了。他出言为自己说话,自己还责怪他不该,依着江慈心的性子,没有口出恶言已是有所顾忌了吧。
他想透此处,扑哧笑了起来。
江慈心总是如此,若说他心地好,却总是出口伤人。可要说他坏心肠,却又……使人撇不开那些微微暖意。
他立于原地,忽地轻轻一叹。唇角一提,向还在房中的黄大厨道:“黄大叔,我可否出去一会?”
里头的黄西荣也并未真的打盹,闻言忙回说:“尽管去,尽管去。”
繁羽一听,知道是被江慈心吓着了,笑着辩解:“方才是江大侠鲁莽了,他没坏心的,我替他给黄叔陪个不是。”
黄西荣冷汗连连:“岂敢岂敢,羽娃子你不必管我,快些去吧!”
他只想那青年走了就别回,繁羽若在此多呆,那人回过神,又杀了回来怎么办,于是只说叫繁羽快去。
繁羽应了,往自己房里取了什么,就自出门不提。
再说那江慈心,一气之下往街上走后,心气渐渐缓和了些。
江慈心只是凭着想见繁羽的冲动,一路从阎罗教回了南霖。他不曾深想其中奥妙,或是不愿,或是不敢。
只是因着想来,便来了。
他本觉这小倌见了他,或会哭哭啼啼感动一番,他再安慰几句,自是两相欢。
却没想过,如今繁羽生活尚可,似乎并不非他不可,心里也就不如来时路上那般愉快急切。
说起来,那少年虽是年纪轻轻,看似弱不禁风,却从不见他何时一蹶不振。这次回转,江慈心得知他已离开别院自寻生计,意外之下,亦对他有些刮目。
真如同鸟儿一般,只需寻到遮风避雨处,将一身水珠甩去,便又可团成一团,自梳绒羽了。
他没有回别院,而是又往福瑞楼去了,看窗下长街人来人往,十分难得地静思了起来。
福瑞楼今日已见过他,任他一人霸着最好的位置,无人再想上前讨没趣。
忽听得一阵骚乱。
“这位客官,当真没空桌了!”
“那不是吗?我与那位兄台商量一下便是了!”
“那是……!”
伙计要拦,却是拦不住,仍是被那红衣男子来到江慈心桌前。
那人道:“这位兄台,可否搭个桌?”
这把嗓子虽是男声,却揉着挥不去的媚意,倒是有些耳熟的。
江慈心闻言转头一看,竟真是个熟人!
“品香郎!”
那人一袭红衣,面容举止略带女子气,不是那品香郎又是谁?
只是今日他未施妆容,也无香粉味,脸上倒是干净许多,比那次要顺眼一些了。
品香郎看清他面容,亦是一惊,连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