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看起来跟昨天晚上有些不一样,他想。就算隔着迷雾,他也能看出那人脚步虚浮,一副好像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或许昨晚伤到他了,76号士兵想道。如果是他自己,就绝不会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贸然地重新现身。
他看到死神转了个方向,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死神似乎对这边的路不太熟悉,犹豫着要走哪条岔路,还抬头看了看仍然在轻微冒烟的工厂。
废墟里还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吗?这么重要,以至于他要冒着巨大的风险重新回到自己差点被杀的地方去?
76号士兵转念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在潜伏的十几个小时和搜寻死神的几个小时里,他几乎把那地方给翻了个底朝天。就算还有r_ou_眼看不见的,战术目镜的红外侦测系统却永远都不会搞错。
那就这样吧,他转念就做下了决定。
他又在屋顶上移动了几百米,重新回到来处附近。他绕了近路,一直等到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的战术目镜之中。那人就像个活靶子,迟缓而笔直地向废墟走过来,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在这里的遭遇。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他想。再迟几分钟,自己或许已经坐上了前往古巴的轮船。可偏偏就在此刻,他们重新狭路相逢。
他对准死神的头部,为保险起见,先更换了一块全新的脉冲弹夹。
他知道,他将不会再有第二次比这更好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勾下了扳机。
子弹打在死神的头上和胸口,穿透了人类所有可能的致命部位。
他担心着他的敌人会再次雾化,可他没有。死神倒下了,却没有血液喷涌而出。76号士兵并没有感到意外,就连他自己也很少会流血,可如果心脏和大脑遭到了损坏,就连智械都别想活下来。
但他还是在原地停留了一分钟,屏住呼吸,谨慎地观察着已死的目标。海风吹拂着死神的衣摆,他的两手空空,被杀死时连枪都没有能ba/出来。
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威胁。76号士兵站起身,沉默地从后面跳下屋顶。
他本该就这样直接离开。他听说狙击手从不近距离查看自己的目标是不是已经死透了,因为这很容易暴露自己。但他转念一想,为狙击手确认收尾的工作其实也是有另外的人负责的。可他现在就只有自己一个。
于是他半路转身,趁着早起的人们还都没有开始出门活动,加快脚步走回他杀死敌人的位置。那尸体还在那躺着,没有任何活过来、或者被人动过的迹象。他慢慢走近,直到站在那人的面前。
他用脉冲buqiang戳了戳死神的手指,不出他的意外,皮肤的颜色已经变青了。死神的脸上还戴着那个可怖的面具,上面磕掉了一块,露出脸的一角,有什么东西在面具下微微地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或许是某种通讯装置,莫里森心里一动。这下他可赚到了,只要那东西还没有损坏,或许他还可以追查到更多跟高层有关的线索。长久以来的追寻终于有了一线曙光,他难以控制激动的心情,在死神面前蹲下身来。
他缓缓地摘掉破损的面具,然后,他终于看到了死神的样子。
莫里森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重新恢复跳动的那一下重重地撞击他的胸膛,他差点跌倒在莱耶斯的身上。先是一阵惊喜在他心里滋润开来,像是早晨刚起床时半睡半醒的吻,甜蜜而梦幻,但紧接着,死神额头上那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口却让莫里森猛然惊醒。
他放下脉冲buqiang,跪在已死之人的身边,伸手去摸莱耶斯伤痕累累的脸颊。
他的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几次都没有能够拨开死神戴在头上的兜帽。莱耶斯总喜欢穿这样的衣服,尽管莫里森一直都觉得这种过大的帽子只会遮蔽视野,会在与隐蔽的敌人作战时让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
黏稠的血液仍然在缓慢地流淌。莫里森伸手去擦,但只是越擦越多。他干脆摘下全是血的手套,粗糙的手指抚摸着莱耶斯脸上的疤痕。他下意识地去握莱耶斯的手,却碰到了莱耶斯腰间冰凉的枪柄。他把它ba/出来,看着那熟悉的型号,突然间颤抖起来。
7年来,他一直独自默默承受的悲恸和心悸在一瞬间将他吞噬。他毕生从未流过的眼泪决堤而出,浸s-hi他的领子,倒流进他的鼻腔,灌满他的口中,尝起来s-hi咸又酸涩。在他的脑海深处,野兽一般绝望的嘶嚎渐渐地夺去了他所有的人格和理智。
他看不见,他听不见,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世界再没有了寒冷和温暖,快乐和悲伤。
他抱住莱耶斯的身体,手指紧紧地嵌进莱耶斯的后背。过了好长的时间,他才再次看着那张仿佛只是陷入睡梦中的脸,轻轻在莱耶斯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加比,加比,”他呢喃着,“加比,天亮了。”
远处的海面上,太阳正照常升起。朝霞似锦,云散天明,这座南方小镇上的居民,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第四章 - 下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搭档,是在地中海沿岸的战场。”
“他们说有钱人不去佛罗里达度假。他们会直接坐飞机去希腊,在伊利奥斯的海边晒上一两个月,然后再去米兰看时装展。意大利的北边离法国南部很近,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