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黑不溜秋的先脸上隐约有几道新鲜的抓痕, 就只胳膊袖子下就露出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脚下那双草鞋早被磨烂了, 半掉不掉,挂在脚底板上, 前边儿顶出个光溜溜的脚趾头。
小孩被打量地很窘迫, 垂下眸子老老实实不跑了, 但脸上表情却可怜兮兮。
宋煋把他拉到树后头问:“脸上的伤是刚被抓的?”
小孩点头,小心翼翼说:“你说要把糖葫芦一人一颗分了,可是他们都想把我手里的抢光,我才不愿意。”他边说边打量宋煋的神色,看宋煋不像是生气或讨厌, 就稍微松了口气, 得意说,“恩公别看我脸上不好看,可他们也被我揍了好几拳, 能疼好几天呢!”
宋煋伸手去按小孩儿青了一块的腮帮子。
小孩儿疼得嚎一声, 惊起隔壁围墙里的黄狗汪汪大叫。
宋煋叹口气:“还知道疼?”
小孩动动脚指头不说话。
“我不计较你之前偷偷解我荷包的事。”宋煋语气平静,像是没有看到小孩儿一下煞白的面色, 问了一个与气氛不相及的问题, “听你口音, 是从南边来的?你父母呢?”
小孩儿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这时候突然吸溜一下鼻子,哭了。
别说,这哭的还挺惊天动地。
有过路人被小孩儿声音吸引来,还以为是哪家恶霸又在欺负人,没成想看到是宋家先生正面色严肃地训斥学生呢!只不过那学生好像也忒不讲究了点,穿着穷酸还脏得很,哭的也没个正行,都快把鼻涕眼泪蹭宋先生身上了!
宋先生脾气是真的好啊,都这样了还不把人推开。
路人纷纷对宋煋报以赞赏与敬佩的眼神。
宋煋:“……喂,小子,别哭了。”
小孩儿哭了半天终于打着嗝止住声音。
就这样一看,不仅可怜,还傻不愣登地很。
030趁机怂恿:“这不是刚好嘛,你正缺个小厮,我看这孩子就挺不错,年龄不大,还不用花钱买,多值当!”
宋煋没听他的,而是等小孩儿缓过气,把他想问的事同小孩问了个遍。
小孩儿告诉他,自己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他家乡今年先是招了虫灾,庄稼颗粒无收,去年的粮食又被官府征收,百姓眼看是活不了都饿得去啃树皮吃观音土了,结果虫灾过后不久又来了一场地龙翻身,不仅没了吃食,就连住的屋棚也毁了个j-i,ng光。
地动过后死伤无数,小孩儿家里父母都死光了,他原本是跟着大哥一起沿路乞讨,后来路上遇到一批马匪,两人逃命时跑散,大哥更是生死不明,不过也亏地他机灵,从马匪那里逃出来后又混进另一批逃难队伍,最后流浪到四方镇,每日在街上乞讨饱腹。
宋煋听过沉声问:“当地官府在做什么?”
小孩儿撇撇嘴说:“虫灾跟地龙来的时候当官的比百姓跑的还快,他们才不会管我们死活。”
宋煋拧眉。
照理说,南边出了这么大动静,原身身为读书人总不可能一丝风声都听不到,但事实却是,宋煋从原身的记忆里来看,的确是对此事一无所知,朝野上下依然是一片宁静祥和,就连之前茶馆里的说书人讲得也是些朝野八卦,不是哪家大员娶了第十八房小妾就是老皇帝又纳了几位宠妃,茶余饭后,闲谈国事,让听书人哈哈大笑,凭空塑造出一种太平盛世的假象。
这很不正常。
030自然清楚宋煋心中所想,还挺惊讶:“煋煋,你还真带入忧国忧民的角色了?”
宋煋说不是。
030纳闷:“那你担心这个做什么?管谁做皇帝呢,咱们只要完成好任务就行了。”
宋煋说:“我就是怕。”
030:“怕啥?”
宋煋叹口气:“我怕命运之子的身份之一是皇子,看现在朝野腐败就想自己当皇帝,里不都是这么讲的……不过要真是这样,我是不是还要帮他出谋划策打江山?”
030呆滞了几秒:“……”好有道理。
宋煋扯扯嘴角:“逗你的。”
030:“……”
不管系统之后的心路历程,宋煋倒是决定把小孩儿带回家里。
他问了小孩儿的名字,因为是乡下人,大人给小孩起名都不讲究,小孩爹叫李大壮,哥叫李狗剩,到了小孩这里直接叫李狗蛋,说是贱名好养活,越贱越好养。
宋煋说:“我家还缺个帮我搬书研磨的小厮,管吃管住,就是月例不多,你来不来?”
李狗蛋眼睛一亮,鼻子又红了:“恩公。”
宋煋说:“喊我先生吧。”
又因为狗蛋这名字实在是不太符合原身身为教书先生的审美,读书人家的小厮大多都有个文雅的姓名,于是在征得狗蛋的同意后,宋煋给他改了个名字,还是姓李,叫李三意。
狗蛋还挺喜欢这名字,“那我以后就叫李三意。”
喜梅在院子里喂j-i,远远就看见先生领着个小孩回来。
“先生,这是……”
她洒下一把稻谷,把j-i都撵到一边,在身前的围裙上擦擦手,眼里闪过点不安的色彩。
“喜梅,这是三意,你先带他去洗一洗,再从我房里拿身旧时的衣服给他换上。”
宋煋将李三意往前推,李三意小声喊了句喜梅姐姐。
喜梅看他一眼,敛了眼底的神色,领着李三意往屋里走,“三意是先生新买来的小厮吗?”
李三意点头。
喜梅眼神微微一暗,“那三意今年多大了,可读过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