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
他叫着这个独属于自己的称呼,然后,看到他的以安如过去不知道多少次那般回望。
“那位先生说的对,吾却是没有如汝那般的执念。”
即使他照着以安信中之言不入皇陵,与他同葬,可他确实没有如以安那样,想要来生再续的执念。
那一场云雨,两人都装作自己醉了,却也都知晓对方没有醉。只是,一夜沉沦,再醒来,亦不过是知己相对,君臣得宜。
他其实不觉得他们此生有过错过,他只觉他亏欠以安许多,所以,不愿来生再做他拖累。
傅瑾闻得此言,手心微颤。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然后,他听到乔松继续说道:
“只是,若以安希望吾留下,吾愿意为以安重回人世。”
乔松笑得温雅从容,带着一丝宠溺与纵容望着傅瑾。然而傅瑾却突然想起了时霊之前的问题,“即使,这世间不再有陈诗怡此人”。
他对上乔松千年不曾改过的目光,然后猛地转头,望向陈诗怡。
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迷茫,或许听懂了不少他们的对话,只是因为事情太过荒谬,所以才有点震惊和不敢置信。
然而,她至少听懂了一点。
“陛下,”她看着乔松,又看看傅瑾,目光还带有一丝好奇,“既然可以,为什么不留下来?”
乔松并未介意她的突然c-h-a话,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诗怡,亦是他。他只是温和地望着陈诗怡和傅瑾,然后对陈诗怡说:
“汝乃吾之转世,若要吾留于人世,汝之身为最好的容器。”他复对傅瑾言道:“以安,事无两全。她与吾之间,汝只能选择一个。”
是选择因为前世的记忆苏醒而成为执念的乔松,还是选择在尚还懵懂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恋上的陈诗怡?
傅瑾本以为这个问题与他而言是不需要纠结的,因为他就是姜宁,姜宁就是他,带着那份执念转世轮回,纵使全无记忆,本能追逐的,也是那个人的模样。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犹豫了。
他已经看出来,陈诗怡和乔松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相互独立,或许有几分相像,却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不懂这中间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大概就如霊所言的那样,是因为乔松没有和他那样的执念吧。
一碗孟婆汤洗净前尘,趟过三途河,本就是全新的一段人生。
乔松。
诗怡。
看到这一幕,秦乔松温柔地笑了,他冲时霊点点头,下一秒,陈诗怡与傅瑾两人已经消失在了这片空间。
“前尘已逝,惟且问心。”
他的话语响起在傅瑾的耳畔,然而人,终究是不曾与傅瑾一起离开。
转眼之间,这片由记忆形成的空间中只余下了时霊和秦乔松两人。
时霊望着秦乔松略带怀念的眉眼,开口:
“为什么不告诉他,我有办法帮你重塑身躯?”
“便是说了又如何呢?不过是又生一段执念罢了。”
“……可你爱他?”
“是。”
秦乔松的神情温柔而眷恋,“吾没有执念,只是因为不信来生。可这并不意味着吾对以安不曾有过真心。”
时霊沉默,然后摇摇头。
“我不懂。”
秦乔松望着他毫不掩饰的迷惑,掩唇轻笑。
“汝如今,自是不懂的。兴许待得来日,会有一人让汝懂得吧……”
时霊望着秦乔松愈发黯淡的身形,看着他时不时停留在先前傅瑾站立位置的目光,心中依旧有疑惑。只是,如今,总归还是要先还他因果。
神念一动,无数尚未诞生灵魂的婴儿被他尽数寻到。
“对于投生之所,你可有要求?”
秦乔松一怔,然后眉眼舒展。
“华国子民,家庭安乐即可。”
带着记忆而生,哪怕是再有兄弟阋墙、外忧内患他也不惧,只是,他不愿再过一遍那样的人生。
不妨平凡,不妨康乐。
时霊颔首,几息之间已经寻得了目标。
性命勾连,孕妇腹中尚还未成形的婴儿便与秦乔松之间有了一座心桥。秦乔松感受到这份联系,冲时霊无声地道了声“谢谢”,便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
在他的意识即将沉沉睡去之前,他恍惚感受到了一双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全身。
“你说,我们的宝宝现在在干嘛?”
手被换成了脑袋,有人贴着腹部侧耳倾听。
“真是的,医生说现在孩子还小,要四个月后才能感受到胎动呢。”
而随着秦乔松的消失,这片由他的记忆形成的空间也随之崩塌。在离开空间的刹那,时霊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神魂巨震,原本维持的身形瞬间化为虚无,只余下一支失了光泽的玉笛“哐当”一声掉落在傅瑾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一点都不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