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的?”
“林烨让人把我送来的。”
“喔。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楚远江平复了呼吸:“这里……离匹斯山脉不远吧,我想去爬山。”
我抬眼看着他,却有些瞧不真切。
他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岁月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迹。他轻轻眯着眼睛,微勾的唇边带出一条细纹。
“我跟人斗了一辈子,却三番两次被仇人救了……就这样吧,我们去爬山,好不好?”
我的指尖有些颤抖:“那可是高原啊,三千五百多米。去之前最起码都要半年的训练,更别说你……”
楚远江微微一笑:“你一直瞒着我,可是身体是我自己的,我难道还不感觉不到吗?这次出门,我去做了检查的,已经是晚期了。”说着楚远江握紧了我的手,轻轻地道:“就当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不行吗?我不想再坐牢了。”
眼睛有点湿,我抹了一把脸:“好,我们走。”
去了镇上刷卡买了一辆车,我带着楚远江朝远方开去。
……知道他患上绝症的时候,刚到国外,我一直没跟他明说,也没带他去做治疗。我从前认得的人,只要进了化疗室,半年之内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再说,让他在医院躺着,我无法做到。
我至今仍记他对我说的那句“我想回家”。我宁愿让他死在我的身边,也不愿让他在医院渡过略长一些的生命。
我没跟他商量过,但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不会怪我,因为虽然我们有那么多的不同,可我们对人生的看法,却是一样的。他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
这两年,楚远江几乎给我一种错觉,他已经好了,已经痊愈了。但是我了解他的身体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我知道,情况在变坏,以我能看见的速度。
我早该知道,楚远江还未出门之前,在小土丘上跟我说的那番话……
“我这辈子值了,一文不名混到现在,还出了国。”
“军子,我真开心,真的。”
“我现在什么都看开了……”
“我给你这块玉,是为了保你平安,让你自自在在地生活下去,不是为了栓住你,懂吗?”
“我要去的地方很远……”
原来……他早已明了。
他说他这次出门,赚了最后一笔,顺便检查了身体。我明白他……他从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即使是死,他也不想死在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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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蓝。
山脚下还是繁花似锦,可越到上面越冷了起来,道路被白雪覆盖住。
伸手将楚远江的大衣裹紧,他的双腿已然僵直的动不了了,我背着他,一点一点地向上走,明明走了这么久,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他呼出的寒气冒在我的耳边,上了三千米以后,他开始虚弱起来,脸上透着青灰,身体却在发烧:“军子……我这一辈子,都在向上爬……就是……到了现在,我还在往高处走……”
“嗯。”我闷闷地答道。
楚远江笑了,伸手环过我的颈项,摸上我的脸:“你哭什么?医生说……连轻微损伤……和慢性感染都可能引起骨癌……就像人走路会摔跤一样……这个劫我过不去……当时……当时都死了……就我活下来,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
“你……你老是嫌我……说我到了国外,做事没正形……我现在也不怕跟你说了,我一个将死之人,要……什么名声。赚的……那些钱……都是留给你的……”
我哽咽出声。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脚印落在雪里,踩出深深的凹陷。
楚远江的呼吸急促起来,渐渐说不出话了。我忙将身侧的氧气罩罩在他的脸上,摸上他的额头,他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变得冰冷而没有生气。
我背着他继续往上走,没有一步的停留。
爬上山顶的时候,下面一片茫茫的雪景。我将他抱在怀里猛烈地摇晃他:”远江!远江!!你醒醒!你不是想往高处走吗?你已经到了最高了……”
他的嘴唇透着青白,微微地睁开眼,随即又闭上了。
“远江……”我把他抱在怀里,哭出声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却见氧气罩下楚远江带着有些飘远的笑容……
我将他扶靠在我的手臂上,他的脸不再像之前那样青白了,却像被冻红了般,回光返照地透出丝毫血色来。
他自己伸手费力地拿下了氧气罩:”军……军子……我……我这辈子值了……唯一的……只有一个遗憾……“
“什……什么?”
他伸手摸着我的脸,笑了:“我……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我不生气……”
“你……你……”
我将他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你……要是……是……是女孩……就好了。我……我就娶了你……”
我的泪水不可抑制地落在他的脸上:“你……你胡说……老子……要是女的,不玩死你……”
“我愿意……”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落在了风中。
我侧头吻上他的手背,有些落寞的表情僵硬在他脸上,贴着脸的手掌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逝了,硬挺地落在雪里。
他在我的怀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他的身体在冰天雪地里完全冰冷僵硬了,我才哭着嘶吼出声。
楚远江……
楚远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