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比,“上月弯下月残,每月只有十五十六两日是圆的。每年八月十五最圆。所以人间叫此日为仲秋节,又叫中秋。不过最圆的时候,也只有这盘子那么大。人间仲秋节时,都在桂花树下摆酒赏月……”
就这么一杯杯喝,一点点讲,他听得甚有兴味,我也讲得甚有兴味,终于饮到大醉,后院中有条石榻,索性都滚到榻上睡了。第二日天大明,估计昴日星君已出东天门当值了一个时辰,方才都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他衣发凌乱向我一笑,“昨夜饮得好尽兴。”
我对他的样貌还没看熟,又呆了一呆,也笑着接道:“当真当真,我到天庭第一次喝这么痛快。”
他整了整衣衫,“只是我要先告辞回去了,昨夜未回府,恐怕他们到处去找。”
我方才想起一件事,“是了,竟忘记问你叫什么。”听他说回府,真是哪位上君座下?
他道:“哦,是,你没问我竟也忘了说。我生在天庭,所以没有名姓,只有生来就有的一个虚衔。”
“我虚衔衡文清君,你喊我衡文罢了。”
我站在石床边,傻了。
天隐然已亮,我在床上又翻了个身躺平。唉,想那时,衡文清君仙术正嫩,所以身量比本仙君还低了些许,带着些少年单纯气。几千年过去,如今在厢房里躺的那位衡文清君比起当年……沧海桑田啊沧海桑田。
本仙君侧过身,打量枕边那张熟睡的容颜。几千年,天枢星君却没有什么变化,就算如今转世成这个病秧秧的慕若言,本仙君眼前这张从容阖着双目的清秀睡颜,依然还是那个天枢。
瞧着瞧着,本仙君的头开始隐隐做痛。
明天后天,南明帝君该出来了罢。天枢啊,你的相好要来了。
他二位在天庭有私情时我竟从未看出过端倪,两位上君在殿上相见,都是你拉着一张威严的脸,我寒着一张清冷的脸,其实内心处都是波涛暗涌,多么辛苦,多么难受。
我望着天枢的睡脸,悦然一笑,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天枢和南明在王府园中本仙君眼皮底下相见,会是什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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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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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第十八章
记得本仙君当年还是个人的时候,有个屡试不第的穷酸曾托人递了几首酸诗给我看,以示他的才华。当时我尚未伤情,看那怨诗愁句乐了一下就罢了,记得有两句写一个闺中怨妇的眼,说“近看秋水远看山,棠花夜重露潸潸。”将我看得大惊,近点看像水远点看像山,半夜看像两朵滴着露珠的海棠花,这样的一双眼长在人脸上,该有多么吓人。
我将想法如实的一说,代献诗的人没言语就走了,再将原话转与那写诗的人听,据说那穷酸摊开诗稿狂笑三声,一口鲜血喷在纸上,拂袖而去。再据说是进了深山老林或修道或参佛去了。
此时想起,我当年真是做孽,因为不学无术,将一个大好文人逼进了深山老林。这两句诗写得何其精辟,将其放在此情此境,何其妥帖。
天枢的双目如近看的秋水,南明的两眼是远看的秃山。这厢盛着说不尽的凄楚哀伤思慕欣喜与绵绵情意,那厢装着沉甸甸的思念与光秃秃的情。
望,也只是那么一望。单晟凌拎起恭桶面无表情地出了院子,慕若言故做镇定地回头,脸却不免白了些,刚抬步时还有些身颤。
衡文道:“被棒打的小鸳鸯确实挺可怜。”
我道:“而且打鸳鸯的那根大棒也让人恨是罢。”
衡文打了个呵欠,“南明帝君却没什么资格怪你,他当年做棒子的时候,下手可比哪个都很。”侧目看了看我,“青童和芝兰的事情你还记恨着罢。”
我冷笑,“怎么能忘。”
青童是东华帝君座下一个送信的童子。东华帝君与衡文交情甚好,带携的常下帖请我去会会棋局吃个闲茶。都是青童来送信,来来去去的就熟了。青童乖觉伶俐,因送信得以在天庭各处走动,谁料想竟一来二去的和披香殿的一个小仙娥芝兰有了私情。动了凡情,做了些天庭不该做的事。某天密会的时候不幸被当值的天兵抓个正着,一层层直送到玉帝面前。本来有东华帝君衡文与我说情,看玉帝的意思,也是粗略罚一下,贬到凡间就算了。偏偏南明帝君越众而出,说天庭自有规矩,不可因情面姑息,当按天条严办。灵霄殿上,昂然陈词。玉帝就将此事交给南明来处置。南明吩咐将青童和芝兰被押上诛仙台,斩断仙根,投入畜生道,若青童生为狡兔,芝兰定生做猛虎;芝兰为蝼蚁,青童就是穿山甲;青童做虾米,芝兰定是吃虾米的鱼。如此这般互残互克九世后方能为人。仍是互为仇敌,命无姻缘。
南明帝君当时不敢得罪东华与衡文,在灵霄宝殿上给本仙君按了个罪名,叫做鼓惑协从罪。说我身无修为凡根未清,大有暗示玉帝是本仙君教唆青童去调戏芝兰的意思。
谁能料到,就是这么一位南明帝君竟和天枢星君有了私情。他落到如今地步,本仙君难免要说他一句现世现报。
南明啊,你与天枢两两相望着实动人。你当年下令将青童与芝兰抛进畜生道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我道:“想起青童和芝兰,就觉得玉帝这么罚南明帝君挺公平。但这种缺德事天枢并没有做过,偏偏他受得罪比南明多得多,又不公平。”
衡文道:“你说此话又不怕被玉帝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