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他耳膜发胀,气血上涌,但是别无选择,聆听这些声音是此刻唯一保持清醒的办法。
平落市的黄昏渐渐退去,太阳西沉,本就雾气弥漫的城市陷入更加昏暗的境地。
下午五点,离宵禁还有一个小时。
全城的人都加快脚步往家赶。苏弦被推搡着,绕了一大圈才走到广场背后的十字路口,医院就在一条街区以外,必须要尽快到达那里。
追逐他们的敌人离得越来越近,如果卫承在就好了。
苏弦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卫承的身影,他们要去的是同个地方,应该会有碰面的机会。
然而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皇家的车队排成长龙,护送着皇帝及各位大臣缓缓从街上开过。为了保证车辆畅行,人群被维护秩序的武装人员推到路边,挤拥在一块儿。这样一来,现在横穿马路去医院根本不可能,而身后的敌人,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等待,苏弦当机立断,转身拐进另一条街。
天色越来越暗,这条不大的小街里也全是人,一些人走到前面,又撤回来,打乱后面的人的步调,整个路面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苏弦抓住一个回来的人问。
“前面封锁了,说是要抓犯人。挨个儿检查了才能走,太慢了。”
射向皇帝的子弹绝不是无缘无故的,从射击点来看,这条路自西向东两百米的高楼都在范围以内政府采取封锁措施非常恰当,但对于苏弦来说就实在糟糕透顶。现在他相当后悔选了这条路,这里没有别的巷子胡同可以穿行,而追逐他们的杀手就在百步之外的身后。
迟早会碰面的。
苏弦把心一横,将叶景泉放下来,让他倚着电杆靠好,自己则低头,飞快地冲向人群。
杀手显然没料到他这招,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身手敏捷,根本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又卷土重来,向苏弦发起猛烈进攻。苏弦有伤在身,短暂的交锋之后,反倒落于下风。
两人混迹在人群里,推搡着路人的同时相互缠斗,又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武装人员,身手根本伸展不开。尤其苏弦后背和肩膀都受了伤,手臂举不起来,就显得更加吃力。
对方握着匕首冲来,苏弦吃力地躲开,冰冷的刀尖刺破了他的衣服。然而还来不及喘气,更猛烈的风声忽然在耳边响起,他大骇,急忙就地滚开。这时,匆忙回家的群众卒不及防,踢中他受伤的地方。
骨头立即像散架似地疼痛,他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偏偏后面的人群很快蜂拥过来,不少人被他绊倒,压到他身上,顿时抱怨声此起彼伏,许多人为了爬起,推倒更多的人,用手撑在他伤处,用力,按、挤、压、揉……
越想起来,就越是被他人束缚,身体的疼痛从各个脆弱的部位传来,昏天黑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终于沉入地平线下。仅剩的天光被道路两旁的建筑物挡住,加上雾气缭绕,能见度变得相当低。
苏弦拼命挣扎着躲闪人群,混战中本能地察觉出敌人并未再次向他扑来。
对方的目的不是他。
离六点越来越近,人群变得更加狂躁,城市周围的海浪声逐渐变大,一声一声,哗啦大响。
苏弦喘着粗气,额头破了,血涌进眼睛,让眼睛酸涩无比,几乎看不清东西。他卯足了劲,大吼一声,一把抓住压住自己的男人,将他手推开,然后顺着惯力将他推出去。男人惨叫一声,横倒在路上,勉强阻断身后越来越多的人群。
苏弦趁着这个机会爬起来,胳膊断了,根本没有力气撑住地面。但他已经无睱顾及伤口了,敌人正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叶景泉!
他拖着流血的腿,飞快地扑上去,跳到对方背上,试着拧断对方的脖子。但手上根本使不出劲,而对方也对他的行动有所察觉。对方迅速弯腰,猛地将他摔翻在地,然后趁他脑袋发昏之际,一脚踹在他胸口。
“哇啊!”五脏六腑像碎裂了一般疼痛,苏弦喷出一口鲜血。
对方甩开他,两三步窜到叶景泉跟前。迷迷糊糊的叶景泉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反身就要跑。
对方迅速抓住了他,将他抵在电杆上,同时反剪他的手,力道之大,只差一秒,就要分筋错骨!
这时苏弦再度扑上来,卯足全身的力气将人撞到几步之外,然后一把抓起叶景泉,飞快在狂奔起来。
叶景泉双眼阵阵发黑,完全辨不清脚下的道路,只是机械地迈着脚步。他跑不快,大口大口地喘气,没跑多远就一个踉跄,一头栽到地上去。
苏弦也跟着被他拽倒,后面的人潮蜂拥而至。
“景泉,起来!”苏弦大声喊着,用力拉拽叶景泉。
但叶景泉太痛苦了,身上滚烫得像被火炉烤过似地,额头上却冷汗直冒,手足更是无力,撑着地面挣扎了几次,都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又再次栽倒下去。
“水……”迷迷糊糊间,他抓住苏弦无力地叫喊。地上的尘埃扑进口鼻,更加令他干渴。嘴唇已经裂出血来,使劲用舌头舔了舔半天,情况丝毫没得到好转。
突然,天空响过一声悠长的警报。
六点了,宵禁开始!
城市开始大幅度震动,与昨天他们在海滩所经历的情况无异。但今天不同的是,街上还有不少群众没有回到家里,响彻长空的警报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