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张单人床上,黑暗中眸光紧紧的锁定在石诚身上,这个混蛋,叫他越来越看不透,狡黠聪明,诡计多端,只有他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份,却决不允许别人侵犯他分毫。可是那时候,在被熊熊烈火炙烤得热气逼人的列车厢之中,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之中,那个突然撕碎自己道貌岸然的君子伪装,丑态毕露歇斯底里的人,那个乖巧的任他搂着,坦然无畏与他共赴黄泉的人,真的是眼前的这个混蛋吗?
元清河有点心烦意乱的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旧香囊,凑在鼻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细细品味着旧日时光中的香气,将那些纷杂的思绪从头脑之中驱逐出去。他不知道,在他翻身的同时,石诚也翻了过来,默默的凝视着他,一双清亮的眸子在黑暗之中熠熠闪光。
第二天一早,石诚就接到了军营那边发来的急电,他坐在床上读了译好的电报,将电报往桌上一拍,移到元清河面前,眯了双眼笑得毫不掩饰:“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的机会来了!”
元清河瞥了一眼电报,上面说的是赵长华亲自挂帅追击山匪,结果中了陆青山的瓮中捉鳖之计,被困在了陆家沟,留守的几个团长和参谋束手无策,只得发电报请示参谋长。
石诚匆匆赶赴和歌山与李今朝顺顺当当的做成了那笔军火交易,爽快的开出支票,等人验好支票,就准备起身告辞。
李今朝手里抱着他的猫,笑着挽留道:“不在我这儿吃了午餐再走?我这儿可是有很好的西餐厨子,保证不会再煎出上次那样半生不熟让人难以下咽的牛排。”
石诚晓得李今朝在挖苦自己,经过这一遭,他和李今朝似乎抛掉了生分,熟稔得像老朋友一样。石诚不得不承认,李今朝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真诚的,敢跟一个野路子军阀在自己宅邸里做军火交易,这不是凭着情分二字就能做到的。
院子里的乔木都开了花,落英铺了一地。临上汽车前,石诚和李今朝事务性的握了握手,什么都没有说,他总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李今朝,对于那些莫须有的过去,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李今朝是当了真,而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看着石诚跳上汽车,车夫发动汽车,渐行渐远,李今朝依旧抱着他的猫,好整以暇的抽着水烟,眯起眼睛看着远去的汽车。
真是个野性难驯的小家伙,在他风光无限的前半生之中,还未曾遇到过这样一个难缠的人,所谓棋逢对手,遇强则更强,这点燃了他无穷无尽的征服欲,只想将他拆吃入腹。他用手指在小猫脖子下画着圈,小猫舒服得狠了,张开刚刚开始长牙的嘴,在他指尖亲昵的用力咬了一口,李今朝将淘气的小兽托到面前,把脸埋进它蓬松柔软的毛里蹭着,深深的嗅了一口,意犹未尽的自言自语道:“你迟早是我的……”
将住院的夏庚生和一批受伤的手下交由英国商人照看,又让几个勤务兵留守医院,石诚才放心的带着他的两大车军火以及李今朝安排的护送小队声势浩荡的启程回家。
在迫近夜渡桥村的时候,石诚遣走了李今朝的人,只剩下十个不到的手下,驾着两辆军用卡车,颠簸在灰尘飞扬的尘土路上。
天色开始阴沉,起风了,四野里空旷凄凉的,除了枯树和野草之外,只余呼啸的风声。
元清河不爱坐汽车,他老晕车,迷迷糊糊睡了半路,及至行到这处旷野的时候,他猛然睁开打盹的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微光,他听到了那些野树枯草之中的异动,那显然是一个正在缓慢收紧的埋伏圈,有什么人踩断枯树枝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长步枪在地面拖曳的摩擦声,他听到了。手不由自主的按住后腰的手枪——那是把崭新的勃朗宁,石诚随手从新买的进口武器中挑出来送给他的,比原本那把驳壳枪要好用得多。
石诚叼着烟卷坐在他身边,半眯着眼睛神游太虚,他顶顶喜欢坐着汽车这样颠簸的感觉,颠得他浑身骨头都轻了,整个身子酥麻得舒服。察觉到了元清河的戒备,他漫不经心的睁开一只眼睛,缓缓伸过手去,将他按在枪上紧张的手移开,朝空气中吐了一口白烟,笑道:“不用那么紧张,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你知道有埋伏?”元清河诧异的望着他懒洋洋的侧脸。
石诚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挂了泪,转过脸笑着对他说道:“是我叫他们来的,陆青山这次干得不错,送他一份大礼。”
石诚一向觉得对元清河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揉了揉眼睛,重重的吸了口烟屁股,将烟蒂扔出车窗,他感觉清醒了不少,又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指缝里,缓缓说道:“两车军火,有一车是给他们的。眼下,赵长华的实力是越来越强了,我不能容许一边倒的情况发生。”石诚抽了一口香烟,侧脸浮出一个小酒窝:“不过陆青山倒真是争气,不枉费我一片苦心放走他,这么快就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还把赵长华给困在了山里,看来我没给咱师座挑错对手。”
元清河肩膀放松下来,抿了嘴侧过脸去看着车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夜幕。他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阴谋和手段,以及他走一步看三步的高瞻远瞩。
石诚抽了一口烟,随即歪倒在座位里,讷讷的开始有些犯困,他眯着眼睛歪着头懒洋洋的说道:“天亮之前,我给你两个团的人马,去陆家沟把赵长华给我弄出来,要活的。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