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迅速打断他:“报告!”
袁朗似笑非笑,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我从没见过自己骂自己是狗屁的,为了这卓越的自我认知,少扣点,三分吧!另加50个俯卧撑,一分钟内完成。”
拓永刚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拳头攥的死紧,满脸通红,不动。
齐桓冲进队伍,一脚重踢在拓永刚身上,踢得他一个趔趄,掉出队伍:“耳朵聋了吗!五十个俯卧撑!”
吴哲再一次喊起来:“报告!” 拓永刚紧咬牙关,终于伏地,开始做俯卧撑。
袁朗这才满意地转过来:“39说话。”
吴哲:“长期睡眠不足会给人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袁朗:“即使你在这里度日如年,客观上也还没有到达‘长期’这个程度。质疑教官的专业度,扣三分!”
齐桓还在掐表数数,袁朗又补了一句话:“一分钟内要是没完成的话,再加50个。”
凌晨一点的星光很美,然而没有人能够欣赏。基地里也很安静,安静得好像真空了一样。这使得屠夫的声音格外震耳欲聋:“二十一,二十二……”
所有学员在这声音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为什么要加入这样的部队?
这一天,全副武装,二十斤负重,50公里大拉练。教官依然在车上,依然在喊着:“一群没用的垃圾!连跑步都不会,还指望他们保家卫国呢,敌人一到恐怕全都屁滚尿流了吧!”
跑着跑着,吴哲照常开始慢慢掉队,就看见24号一手掐住他自己的脖子,一手拎着他自己的头发,冲着吴哲做了吊死鬼的造型。
他在说,早晚吊死那帮死老a。
按照规定,他们是不被允许彼此沟通交流的,但对于同食共寝的他们来说,这点实际上很难监管到位。他们很快偷偷发展出自己的密码通讯系统,稍微避着点屠夫,不要发出太大声音,一般不会被发现。
24号是个秒人。据他自吹,j-i,ng通18国语言,联合国开理事会有他一个翻译就够了。在学员们最钟爱的活动——骂教官里,他的词汇量最丰富,然而没有人能听懂,因此一直倍感寂寞。吴哲虽也是学外语的,但主攻方向在南亚和东南亚语系,和他不是一路。
不过两人同为体能训练的后进生,还是在很多地方找到了共同话题,比如,做鬼脸。吴哲将一边嘴角吊到鼻子高度,挤眉弄眼摆了个中风偏瘫的表情,以示回敬。
50公里很远,上海的最东面到最西面也不过才90多公里。他们今天要强行军超过半个上海市的距离。相比起距离这个数字,更可怕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还剩多少,还有多久。没有人会告诉他们,前方的路仿佛比西天还要远,永远没有尽头。
24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快不行了。平时一次10公里已经要了我的老命,可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了20公里。我反正已经心满意足了。谁也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吴哲的声音同样断断续续:“绝对没有20公里……我觉得才刚过10……公里。”
24号不可思议:“不是吧?”
教官车里,齐桓拿着个望远镜去看队伍最后:“还是他们俩,24,39。这体能差距,可真不是一天两天能补上来的。”
“实在不行就算了。总不能带到战场上送死吧。”袁朗沉吟片刻,又吩咐道:“接下来开慢点儿,我再看看。”
车子渐渐从队首落到中段。很多处在中等偏后位置的学员本来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这一看到车,瞬间又红了眼,尽力跑得再快点,好像只要超到了车前面,就胜利了。
24号喝了一口水,继续跑着:“我真的撑不住了。这会儿一定超过30公里了。太可怕了,我居然负重跑了30公里,我妈要是知道能哭死。”
吴哲挣扎着回应,即使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说话:“你的措辞太消极。请用“我要”开头,重新造句。”
24号“啊!”一声,捂住腰,胃痉挛。
吴哲立刻大喊:“救护车!救护车” 前面的学员听到了帮他一起叫住随队的救护:“队尾有人不行了!”
24号疼得满脸冒汗,气若游丝:“我要,我要休息。”
吴哲帮着医生把他送上车:“不错 ,这回听上去积极多了。”
袁朗遗憾地在24号的名册后做了一个标记:“他的胃痉挛已经是心病了,治不好。分扣完就直接开了吧。”
吴哲有些伤感地看着远去的救护车,和更远处的队伍,叹了口气,重新上路。
这下,只剩自己了。
早就已经不是在跑了,连说是快步走都很勉强。但他不敢停,好像一停就再也走不动了。肢体已经沉重如铁,仿佛不属于自己。整个呼吸道系统全都燃着火,灵魂也开始飘忽。
吴哲幻想着自己浮出体外,飘至半空,任那具背负沉重的,痛苦难捱的行尸走r_ou_,在沙土扬尘的山道上机械地运动着。山道上蠕动着无数和他一样的行尸走r_ou_,仿佛末日景象。一辆带着实验人员的实验车,一辆满载全武装军队的押运车,跟随在队伍一旁,向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就在那儿,吴哲的神魂好像已经望到了终点。那是一个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的70年代老楼,谁路过都不会多瞧一眼。但是吴哲一下就认出来,那栋楼只是掩护,它的下面有一个防核爆等级的地下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