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上的儿子,弟弟的十八岁生日。
沈曦想起方洛维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若是日日凝视着深渊,深渊也会日日凝视着你。”彼时方洛维拿这句话劝沈曦放弃心中的仇恨。沈曦想,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方洛维的?似乎是说,他不需要日日凝视深渊,因为他就生活在深渊里面。
沈曦不是方洛维,他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能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一笑而过。他心胸狭窄,他睚眦必报,他对所有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伤害都一点一滴的记在心里,然后寻找合适的机会狠狠的报复回去。因着如此,后面的几年再也没有人敢随意对他出黑手,因为大家都知道除非弄死他,否则他一定会报复回来。
想到了方洛维,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可惜他只知道五年后方洛维会来中京,而五年前方洛维在哪里却是一无所知。上一世他们是在狱中相遇,方洛维比他晚五年入狱,阴差阳错两人成了朋友。方洛维同他不同,阳光、正直,坚守底线,若是方洛维现在在他身边,肯定会说难得有重来的机会,你一定要放开过往,好好生活。
沈曦想着想着,一个人笑了出来。
他也想如方洛维那般放开过去,可是沈曦想他怎么能轻易忘记呢?不说十年的监狱生活,他又怎会忘记仅仅十八岁的他,是怎么养成了那种阴郁、暴躁的性子。
有记忆以来,父亲看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他是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母亲虽然爱他,却因着和父亲感情不和而太过关注自己的情绪,彻底的将他忽略在了一旁。六岁那年母亲更是决绝的从三楼的窗台一跃而下,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背影。唯一全心全意爱他的外公,也在他六岁那年和母亲一起离他而去。名为大哥的沈继对他冷淡无比,从来都将他当成一个陌生人,更不要提名为二哥的沈承自小到大对他的各种欺负了。
不受家人的喜欢,没有朋友,这样的自己除了阴郁、暴躁还能是什么样子?
说起来,沈曦觉得自己也真是可怜,漫长的十八年中,除了母亲和外公,唯一给过他温暖的竟是田文耀,可惜他心中所珍视的温暖,也不过是对方随意的一个赌约而已。
脑海中负面的情绪喧嚣而上,沈曦闭上眼,既然我已在深渊,那么你们都一起来陪我吧。
3、决定
整整一夜,沈曦漫无目的行走在中京空旷的大街上。不知不觉,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沈曦惊讶的看着前方薄雾中出现的墓园二字,他竟是无意中走到了这里,母亲的沉睡之地。
说起来若按上一世算,沈曦已有十年没有来过此地,依着父亲和母亲的关系,那十年想必父亲也极少探望母亲,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里,也不知该如何的寂寞。
沈曦想到这些心下一动,四周探寻一番,清晨的墓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人影。沈曦利索的扒着墙头翻了过去,沿着记忆来到了母亲的墓前。
汉白玉的石碑上,母亲明艳的笑着,没有沈曦记忆中的落落寡欢也没有和父亲争吵时的面目狰狞,母亲着实是个美丽的女人,可惜父亲不爱他。她所有的美丽在父亲眼中和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也没有什么区别。
沈曦慢慢的蹲下,将手放在母亲的脸上,顺着照片一点点描绘着母亲的眉眼。指尖接触间十分冰凉,沈曦却觉得心中涌出了一股暖意,微微的笑了起来。
沈曦的母亲出身于中京韩家,父亲韩复礼是华国有名的珠宝大亨,家族绵延几代,代代从事珠宝生意,可谓是富甲一方。可惜韩家虽然有钱,子嗣却是不旺,到了沈曦母亲这一代,不过只有母亲韩柔和舅舅韩瑜两人。
沈曦对舅舅并没有多深的印象,六岁之前,舅舅韩瑜忙于接管家族生意,沈曦只有年节才能见着自家舅舅一面。六岁时,沈曦的母亲跳楼身亡,舅舅在赶往母亲葬礼之时发生车祸当场丧生。至此,舅舅二字留给沈曦的只是印象中一个高挑而瘦弱的身影。
彼时,子女先后离世,韩家的生意又因着舅舅生前的一个重大失误陷入了困境,外公的身体在双重打击之下迅速的垮了下来,很快传出了病危的消息。
年幼的沈曦尚没有理解母亲去世的含义,就要面对外公也要离他去的事实。病床前弥留之际的外公拉着他的手,颤抖着一次次重复着,“从此就只剩小曦你一个人了。”
这些年来,很多事情沈曦都逐渐在淡忘,但惟独这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自从外公去世,他真的是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沈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蹲着发麻的腿,倚着母亲的石碑坐了下来。这是沈曦以前最喜欢的行为,每次这样,沈曦都会有种靠在母亲怀中的错觉。沈曦喜欢这样同母亲讲着心事,讲着他在沈家的一切不如意,似乎这样就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同一切冷遇所抗衡的力量。
可是这一次,沈曦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原本以为自己有很多委屈要和母亲倾诉,然话到嘴边,沈曦才明白,不是所有的委屈都能讲的出来。有些事,有些痛,太过沉重,轻飘飘的言语无法承担那种重量。
沈曦就这样静默的靠着母亲的石碑坐了整整一个早晨,直到周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沈曦才猛然回神,原来已到了墓园开门的时间。
沈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冻得僵硬的脸,撑着石碑站了起来。淡金色的晨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