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见绿翠好了不少,花夕颜决定两夜带大家逃出京都。便宜的马车没有找到,只能徒步行走了。出到城外,再想法子。趁着傍晚人多的时候,混进了车水马龙,出了城门。但是,没有着急往白昌赶路。因夜路不好走,引人注意以外,绿翠到底那伤未痊愈,走路不久,血混着汗,沾上了衣服满背。
眼见路旁有个破庙,花夕颜扶绿翠进了破庙里,让儿子帮忙堆了些草堆,让绿翠躺下,帮其换过一次药。摸了摸伤者的额头,感觉又烧了。
夜幕降临,花夕颜分了些包子给儿子和小猪吃,自己省着点,只吃了一个。绿翠吃不下东西,只能喂了点开水。虽是夏夜,可这地方,竟然是白天热夜里凉的。怕绿翠再受到风寒,到时病情一发不可收拾,只好又冒着危险点了一小堆篝火取暖。
两个小吃货,走了长久的路,吃饱犯困,窝在草堆里,互相抱着,不会儿打起了呼噜。
花夕颜轻轻给儿子盖上了件外衣,拿帕子擦干净儿子嘴角沾的包子屑。到古代这么久,第一次儿子跟她受了苦头。想在乡下那会儿,日子虽清苦,但是,哪像现在,心慌马乱地急着逃命。
拿起支小木棍,挑着篝火里的木头,有些睡不着。想起今日在茶楼里,听那评书人说的故事,一时间,对那个宠爱皇后的皇帝不知如何形容。想到有史以来,天子之尊,古代男子三七六院是常事,这男人,能做到只宠一个女人,已是相当让人另眼相看了。
不解的是,他困她和她儿子做什么。只因为她儿子长得像他儿子?他难道不知道天下长得像的人很多吗?况且小孩子容颜未长开,或许长大了就不像了。
说到底,她儿子的爹是谁呢?
敲敲脑瓜,就是找不到花家废物小姐给她留下的任何记忆。只能回去找到花家老太君,再问个明白。本未有打算找孩子的爹的,可被这皇帝给纠缠着,早点弄明白孩子的爹,也能让这皇帝死心。
心中暗下了决心。再次探了病人的额头,见烧有退下的迹象,拿衣服给病人盖了盖,吹灭了篝火,和衣在儿子和病人中间躺下,以便两面都能照顾到。
夜里,一轮明月挂在林梢尖头上。马车驶出宫门,穿越城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抵达了破庙前。马队没有点火。马车夫慰藉马匹不让马叫,随行人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奕风翻身下马,为黎子墨掀开车帘。宮相如已是从后面的另一辆马车下来,垂立于旁。身着微服的黎子墨望了下天色,见云层厚积,似有下雨的倾向,不由眉头微皱。
眼前的破庙,既然都称得上是破庙,门窗俱损,墙瓦漏缝,四处寒风肆虐。若不是夏季,而为冬季的话,在这里过一夜,明儿人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凉薄的唇角就此一勾,压着愠怒。是怒其不知好歹,给她和她儿子好屋子睡不要,偏来睡这个古破庙。
难道不知道她自己的伤都未全好?不知道她儿子年幼容易犯病?他儿子贵为龙子,都时不时小时候不留意就会生病。小孩子身体未长成,当然要多加留意。
而他给他们母子住的月夕阁说是禁地,可那里当初建成时,用的都是上好的建筑材料,门窗一闭,温暖犹如三月。通风只需两扇对着的窗户一开,冷暖相宜。况且月夕阁二楼,设有上好的厢房和床榻。这傻子,不会是连那里有床都不知道吧?
“李顺德,昨晚上,没有给他们抱去被子吗?”
李顺德弓着腰,知道这是龙颜不悦又要迁怒了,谨慎道:“圣上,月夕阁二楼的房间,因为圣上偶尔有去那儿过夜,奴才定时亲自有过去打扫的,被子枕头都刚换过。今早奴才过去月夕阁一瞧,好像,颜姑娘他们没有在上面睡过。”
傻子真是傻子!
或许是傻子,也更可能是她压根没有心思探索月夕阁,是早揣好了要逃出宫的念头。
后面这个想法令他感觉更糟糕。
抬脚,有些亟不可待,往庙里走。脚步迈的轻,丝毫没有惊动到里头的人。进去,借着射进窗户的一束月光,看清楚了里头,一堆破草堆上面,躺了大小三个人。
她儿子一边睡,一边嘴角流口水,小手紧抓着她身上的衣服不放手,时不时小嘴巴挂念着:包子,包子。
亏这孩子长得和他儿子一个样,性子却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只想着吃的孩子,不知小时候怎么给饿着的。
心里头莫名地划过一丝涩意。
再望到她侧着仰着的左脸上那块丑疤,想到今日花淑儿透露的故事,云眉益发沉降。三个人睡得像死猪一样。若是突然来的不是他,是心怀不轨的歹人,怎么办?自然也可以看出,这三个人,都是白天给累的,或许是昨晚就给累的了,所以到现在倦意浓浓。
“点火。”
一声令下。
一支火把燃烧了起来,火光照亮了庙中,直射到熟睡的三人身上。
最早被惊醒的,自然是花夕颜。只觉眼皮顶上突然一道亮光压了下来,今日太过疲倦,让她睡得过于迷糊。以至于骤然惊醒,被惊吓到不小。突然睁开眼,望到了在顶上俯视她的容颜。
好深的一双墨眸,在夜中更是惊为天人,充满凌厉和霸气俯瞰着她。
怒。她从他眼里望到了怒意。
死了。
花夕颜闭了下眼皮。似乎在自己的考量里头,从没有想过会被他重新抓住的时候。是她太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