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发一言,推门而出,留下死赖着不走的霍年,自个儿遁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霍年这次没跟出来,张丰走出很远回头看了眼,心里松了口气。
他顺着小路没头苍蝇似地乱走,无意中来到了一处设计优美的小花园里,这花园简洁而大气,中间有座架着小木桥的池塘,池塘面上飘着荷叶,池塘周围则围绕着盛开的各色花朵。
张丰念不出这些花的名字,只觉五彩缤纷煞是好看,他便干脆上了小桥,站在桥中间盯着池塘里自己的倒影发呆。
张小宝和自己的脸一模一样,穿着霍年给找来的青衫长袍,黑发简单地扎在脑后,年轻稚嫩的面容带着一丝阴郁,先前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早就消散殆尽了。
他会认同霍年所说的“y”其实并非没有理由,能如此轻易地把握住张小宝原本的人设,也并非全无意识。
霍年说他了解自己,了解的根本是作品里反射出来的那个自己,他的男主角向来乐观大方,外向自信,或是桀骜不驯,或是邪气四溢,又或古灵精怪、霸气凌然,总归不是本来的自己。
霍年不懂,有句话说得好:因为没有,所以才想要。
他所写的,都是相反的自己,他渴望成为的“别人眼中的某人”;而在霍年的书中,他对自己原本写过的这些人设了如指掌,而他终于有机会“成为某人”,故扮演起来毫不费力。
因为本来这就是一场虚幻,并非真实。
张丰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抬手打出一道掌风,那波纹顿时花了,那张脸也顿时扭曲得不成样子。
☆、第九章
比试前日,霍家迎来了一批客人,据霍年说对方同为玄门中人,地位虽远不及霍家,却因出了几位炼丹高手而扬名。
炼丹高手?
张丰眉头一皱,从张小宝的记忆里的翻了什么。
“有印象?”霍年端着茶盏,坐在窗下,那一身月白宽袍加鹤羽冠令他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不入世的仙人模样。
“莫非是……令狐家?”
见霍年点头,张丰啧了一声:“那日心狠手辣要我命的人就是令狐家的幺女,令狐云舒。”
“没错,因你先前闯下大祸,连累令狐云舒的道侣生死道消,所以她恨你入骨。”
张丰揉了揉额头,颇为恼火:“霍总,你说你好端端地设计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莫名其妙弄出个生死对头,对剧情发展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实质性推动作用……”
噢,他怎么就忘了,对方的人设逻辑与故事本身是否契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令狐云舒与张小宝有仇怨,所以张小宝才会被打下山崖,所以他们才会相遇啊。
霍年见张丰头疼不已,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抱歉。”
张小宝被逐出师门前,与师父及同门师兄弟曾前往参加令狐家族的一场宴席,那场宴席请的是周边相熟的玄门,不论家族大小,便是道清观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也意外地被邀请在列,故小宝师父吉吉道人专门挑了几个天资聪颖的小辈,带了精心挑选的礼物准时前往。
令狐家以擅丹药扬名天下,许多有名气的玄门大家都与他们有生意往来,类似道清观这样的小门派可买不起令狐家出产的东西,故只能眼红地看看,有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便喜欢将令狐全门说成“势利小人”,仿佛这样心里就能平衡一些。
要张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在世上能不能活得好,便是看他的背景、地位、权利、金钱;若是这些都没有,那便退而求其次看身材,看脸,看魅力;若这些依然没有,那便是看实力,看才华,看会不会拍马屁,有没有一只聪明的大脑,懂不懂察言观色;再退而求其次,便是会不会低调做人了。
没本事便不要嘴碎,那不过只是让人的吃相更难看而已。
张丰是金钱至上的人,因为他一没背景,二没地位,三没权利,唯一能靠自己抓住的,只有钱了。
所以他醉心写作,他也只会这个,于是怎么赚钱怎么来,可也是他有天赋,能将赚钱的东西包装得够精美,卖得够好看。
怎么赚钱,如何赚钱,那都是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只要不触犯法律条规,只要不违背良心便可。
张丰觉得,令狐家能将炼丹与赚钱联系起来,继而发展自家家族,并非适合拿来诟病,反而是那些想让别人多给自己一些便宜,甚至白送最好的人,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