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对准了他心口,狠狠按下扶手旁的按钮。他轮椅中所藏的暗弩远非寻常机关可比,一射之下,对方非死即伤,从未失手。
但这支快若闪电的弩箭,仍然绕开了屈林,当的一声,斜斜插在了那座黑漆漆的无名山上。
失去机关弩箭的西军,便如被拔了爪牙的老虎,只剩近身搏斗一途。
但这山后的红云军,竟似源源不断,比他们预知的人数,多了十倍也还不止。双方恶战之下,西军竟全然落在下风。最终溃败之时,连寸步难行的小亭郁也未能带走。
满地残尸之中,屈方宁白马轻骑,越队而出,向红云军方向缓缓前行。
小亭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背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方宁要干什么?”
然而他一开口,他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屈方宁道:“主人这蛊毒之术,实在精妙异常。”
屈林哈哈一笑,摇手道:“雕虫小技,不如你移山填海,做下这般大手笔。”
他傻子一般坐在冰冷的轮椅上,看着屈方宁纵马迎向屈林身边,拉转马头,向他微微一笑。
直到铁索缚身之后,他才终于得窥那奇山之奥秘。
只见白雪消弭之处,太阳反射之下,山上无数细小黄铜色粉末熠熠发光。整座山体,竟全是由数不尽的斗方矿渣堆积而成。
屈方宁无声地来到他身后,指道:
“这些年来,我银两花得流水一般,便是为了狼曲山这些废铁泥渣。你矿炉中冶炼剩下的物事,可都在这里啦!”
小亭郁闭上秀丽的双眼,一个字也不想听。
但屈方宁那魔鬼般的言语,还在不停地传进耳来。
“……小将军,你父亲曾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他说,他给你准备的精兵、驻地,你全都不需要理会。他不要你皱着眉头去带兵打仗,只愿你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
“小将军,我撒谎骗了你,十分对你不起。你曾许诺,我对你做过甚么,你都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次,我就不奢求你原谅了。”
小亭郁本来苍白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煞白。
当日深夜,从关押俘虏的营地里,传来一阵恶毒之极的咒骂。屈方宁这个名字,在他的咒声中,永堕畜牲之道,死了千千万万次。
屈林听得暗暗皱眉,派人来向屈方宁请示,问是否要让那瘸子闭嘴。
屈方宁摇了摇头,喃喃道:“让他骂罢!从今以后,再也没什么屈方宁了。”
这一战之后,千叶守军溃散,红云军终得以在离水旁扎根。屈林志得意满,设下酒宴,歌舞相庆。
谁也没想到,他刚刚俘获的小亭郁,在这场夜宴后,便失去了踪影。关于此事众说纷纭,据通晓前尘后事的大巫神说,是被一名伊克昭盟的圣女所救。屈林闻讯暴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去了。
第105章 终章四 归年
从离水折返时,关押御剑的马车,也已被送到和市之前。黄惟松拨出二百余人,命先将人犯送往汴京,缉拿里通外国之巨奸。
带兵的是一位姓何的都侯,官阶七品,算来还不如当年他手下一个百人队长。
屈方宁捡点了自己的物事,带着苏音、阿木尔、若苏厄……跟在队伍之中,缓缓向南行去。
一过莫离关,苏音便负了个小小行囊,来向他告别。
屈方宁诧道:“杨大哥,你不回汴京么?”
苏音道:“不回啦!我带着我老娘,一同回太湖老家去。”
屈方宁自知人各有志,不好再出言相劝。只是二人在北国共患难多年,一旦分别,却也十分难舍。
只见苏音犹疑了一下,向他道:“苏兄弟,我有一事瞒你已久。当年乌兰朵公主身死,只那侍女一人佐证。你见柳狐起了疑心,让我……”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向屈方宁脸上看去。
屈方宁嗯了一声,道:“我让你将她灭口,永绝后患。你没下手么?”
苏音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怪异神色,应道:“是。我饶了她……一命。”
屈方宁奇道:“却是为何?”继而一笑,道:“罢了,现在也不要紧了。”
苏音微一颔首,将他肩上灰土拍去,嘱道:“兄弟,你心计过人,又极善隐忍,照理杨大哥不必替你担忧。只是你去国多年,南朝人心险恶,未必如你所望。前路茫茫,你自己多保重。”
屈方宁听他语出诚挚,正色道:“我理会得。”二人伸手拥抱,洒泪而别。
御剑的身份一开始无人知晓,后来不知何人漏了口风,慢慢散播开来。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士卒,便结伴来牢笼前观望。有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抑不住心中愤恨,常隔得远远的向他唾吐。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无论何人经过牢笼,都忍不住出言辱骂几句,向他头脸吐上一口浓痰。臭鞋破袜,霉绿馒头,也一股脑向他身上投掷。
屈方宁见了,气往上冲,忍不住禀道:“御剑天荒好歹是一世枭雄,怎能辱于走卒之手?”
他既无官职,也无军衔,一句话三回五转,好不容易才传到都侯大人耳里。
这位大人甚么也没说,过了好几天,才让他领回一幅黑布,将囚车严严实实罩住了。
长长的队伍,押送着这架黑幔低垂的马车,一路南下,走过沁水、河阳……终于来到早春三月的南国大地上。
这日晨起,屈方宁独自策马徐行。放眼风物,只见烟雨如酥,莺飞草长,一对鸳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