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瘸一拐,牵着他的小黑马缓缓走出赛道。他原本跑在前五、六名,飞身救人,固然英勇,成绩却是尽数作废。在马术这一项中,只得垫底了。
但在旁人心中,他这个小垫底,却比第一名的分量重得多了。想这少年不顾安危,甘愿放弃名望,那是为了挽救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品行委实令人起敬。与之相比,技艺的高下倒是无足重轻了。
必王子拔得头筹,正是志得意满。见此情状,脸色甚是微妙。司仪官忙着人高唱“善马长调”,又捧来鲜红的织锦、绸花,敲锣打鼓,给王子披戴一新。不过这一切都不能挽回别人的目光,台下众说纷纭,一句也不提这位王室的善马,全都是关于救人英雄屈方宁的。
必王子被人抢了风头,心中大大的不悦。第二天摔跤场上,加倍卖力猛进,踏入红队决赛第三轮。听见对面擂台上欢声雷动,回头一看,一条彪形大汉单膝跪地,汗水淋漓,他对面的屈方宁却一滴汗也没出,正笑眯眯地伸手拉他起来。司仪官唱道:“黑队决赛结束,十九号胜!”
王子大喜,摩拳擦掌,一心要跟他在擂台上决一胜负。谁知天不遂人愿,未到第二轮,已被同队的大力士额尔古放倒,无计可施,只得作罢。
片刻,二队优胜者同时登台,准备决战。大家一看,又是昨天那个勇敢的少年,顿时一阵沸腾,喝彩、拍手的声音,把擂台都掀起来了。
额尔古一见对手,二话不说,就把比赛的皮坎肩摘了下来。屈方宁忙道:“古哥,你干什么呢?”
额尔古憨厚地一笑,道:“古哥还能跟你争吗?”打定主意,是要将这“哈那克”拱手相让了。
屈方宁嘻嘻笑道:“我才不要你让。”走了过去,替他把坎肩穿上。
他比额尔古矮了一截,身形也纤瘦得多。额尔古看着他的手给自己系着胸口的皮绳,情不自禁地便生出一股保护之意,道:“古哥手脚重,一会儿把你打坏了!”
屈方宁抬起头来,仰望着他,道:“没事的,打不坏!”
额尔古见他睫毛扑闪扑闪的,鼻翼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便想伸手给他抹去。
忽听三声礼炮,一队其蓝卫兵身着银白盔甲,并驾驰来,整整齐齐分列在擂台之下。一名白衣使者高声宣道:“敝国镇国大将军贺真谕:闻说贵国屈勇士今日登台,心甚喜之,特备星酒两坛,为其助兴。酒薄情长,聊寄相思耳。”捧起两只小小玉坛,恭恭敬敬献给了屈方宁。
屈方宁不敢怠慢,连忙接过,道:“我贺大哥……贺将军安好?”
使者笑道:“一切安好。他说,最近忙着一件大事,就不来见你了。明年这个时候,请你喝满月酒!”
屈方宁目光闪动,欢然道:“那可真是好极了!”
千叶司宰、礼官见其蓝使者来到,连忙前来祝酒。使者满饮三杯,道:“屈勇士,祝你大展抱负,心想事成。”率领卫兵,疾驰而去。
台下众人看那玉坛时,只见玉质莹白澄透,底部纹路天然,依稀可见坛内琼浆流动。光这件酒器,就已是无价之宝。
屈方宁毫不吝惜,拍开酒封,随手一抛,提起酒坛,仰头便喝。那酒封白得几乎透明,似乎是蜂蜡之属。往台下这么一扔,醇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个别酒中老饕,口水都已经流下来了。见屈方宁在台上畅饮,十分艳羡。
额尔古离得最近,一阵风起,只闻见一阵怪异酸气,从酒坛中隐隐传来。见屈方宁神色如常,小口啜饮,喝完一坛,又开一坛。心想:“一定是我闻错了。”
屈方宁喝完最后一口,缓缓站起身来,双掌一翻,将两只玉坛摔得粉碎。
其时深秋正浓,金色的阳光如同蜜糖,将他的乌发和银坎肩照得流光闪亮。秋风之中,他雪白的袍裤紧贴小腿,越发显得腿型颀长,结实漂亮。手指上缠绕的紫色丝带,散落了长长一线,在风中柔软地摇曳着。
台上台下寂然无声,只有金铃儿的声音轻轻晃动。
屈方宁向额尔古一笑,拍了拍自己,道:“古哥,来!推我一下,晚上就给你唱一个歌儿。”
鼓角响起,二人已面对面扑抱在一起。
摔跤是个最难取巧的项目,技巧虽也不是全无用武之地,决胜还须力道。历届哈那克决战,都是两个金刚力士扑成一团,人如铁塔,声如洪钟,嚷起来哇哇似山崩,撞起来砰砰如肉盾,斗到最后,声嘶力竭,气喘如牛,黑黝黝的肌肉全是油汗。
这一届的决战,却是非同凡响。只见额尔古稳扎下盘,双臂曲抱,犹如一座黄钟古塔。屈方宁却步履轻盈,飘忽无定,好似渺渺之云。额尔古扭他肩头,撩他膝盖,都不得其法,如同一个大拳头打进棉花里。屈方宁巧劲频发,勾推捺扳,惜乎力道不足,也不能奈他何。
一时僵持不下,平时最多半刻钟就能决出胜负的比赛,硬是纠缠了一刻钟。
台下的人一看,一个雄壮剽悍,一个轻巧灵动,摔打起来,好像一只猛虎扑逗一朵白蔷薇似的,再没这么好看的了!那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手也拍肿了,嗓子也嚎哑了,还盼着他们继续打呢!
额尔古在台上猫着腰,也打得糊涂了。屈方宁那手劲,就跟搔痒似的,一点也不疼。方宁弟弟哪能是这个力道?平时得罪了他,给他揍一拳、踢一脚,比这疼多了!
但为了听歌儿,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平生本领,一板一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