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有……很多种。
“我想他直到现在心里都一直有个结吧,虽然他平时从不提。倒是有一次喝醉酒的时候,抱着我痛哭流涕来着……”骸笑起来,想想班里女生长期猜测不已的,关于这个看起来fēng_liú倜傥的年轻教授为何至今孑然一身。“你有注意到照片上他和女孩子站的相反一侧那个人吗?没有笑的那个。那是当年咱们学校的法律系学生会主席,那件事之后就出国再也没回来。”
斯佩德倒好,骸想,一直守着学校哪也不去,同辈当中属他最不得志。“要我说,有些人就是脑筋太死,或者要么是没有台阶下,就爱自己折磨自己。”
云雀低头翻了两页书,许久没头没脑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
“是啊,凭他那可怜的情商。”骸不抱希望地伸了伸懒腰,眼睛转一圈又回到云雀身上,好像瞅着一件容易丢失的昂贵珠宝。“吶恭弥,你说要是我们协会——”
“要是你考试挂了,我们协会就把你踢出去。”黑发少年果决地截断他的话头。其实云雀自己也不知道,他截断的那句话里,包含着怎样叫人不愿去设想的、风刀霜剑的万般可能。
***
斯佩德悄悄推门进去的时候大概是深夜快两点钟。屋里静静的,混合着有人呼吸的淡淡的特有气息。他抱着两条毛巾被,绕过矮脚桌,蓝发少年侧蜷在席子上枕着椅垫睡得真是无忧无虑令人火大,斯佩德带着一脸爱恨交织似的表情,给他盖上了一条。
刷什么夜啊,好好睡觉没准明天才多考几分。
转身小心地迈过六道骸横亘的双腿,他在云雀恭弥身边蹲下身来。这小孩趴在桌上也睡着了,斯佩德探头观察,嗅到那黑幽幽的头发上带上了自己家惯用的洗发水的香气,和自己家人一样的香气终于出现在了另一个陌生孩子身上,这个事实让他不由得有点微妙的感慨。男人抬起手臂,像盖住一只小猫似的把毛巾被盖到云雀背上。
没成想,黑发少年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他吃了一惊,手还停在半空中,咫尺之遥云雀恭弥把脸一抬,斯佩德看见长长的睫毛下倏地张开的凤眼,蓝黑的瞳孔里像星星似的亮泽盯住了他。一阵激流迅速冲过他的四肢。
“?”
少年从迷茫中逐渐清醒过来,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沙着嗓子叫了一声:老师。
斯佩德觉得鼻腔里莫名涌起一阵酸。“哎。”他答应了一声,嘴角慢慢生发出一些笑容。他把毯子往云雀肩上拽了拽。“本来想端点夜宵过来的,结果你俩都睡着了。”
或许也没有太多解释的必要。云雀感觉不大习惯,这样暖和,这样轻声细语的,他自己家里太过空旷,他一个人从小到大习惯了那种空旷,此刻觉得心眼里塞进了很多前所未有的体验。
斯佩德在旁坐下,“复习得怎样?我考考你。”
现成的考官随便出了几题,云雀答的让他很赞赏,虽然看问题总归有些太过大胆尖锐。那时候斯佩德还不知道,眼下倚在自家矮桌边上的少年日后将用独立的财团收购彭格列近半数的股份,当然,是怎样的风云人物可能并不重要,白纸上刚开始点下第一个点,他更应该关心的,或许是这间屋子里、甚至是远在天边的几个人的盘根错节的命运。
“时候还早,你到骸的空床上去再躺一阵吧。”青年把书放下,这时看了看脚边依旧熟睡的六道骸,目光里变得多了些深沉。“这小子偶尔有点不着调,不过是个好孩子,比我强……你多担待了。”
这最后一句让云雀有些惊异,但斯佩德已经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开去。到房门口青年又回头看了一眼,云雀还坐在那,眼睛静静地望着他。斯佩德笑了笑,好像水面一阵风过。
“没关系,早晨叫醒你们。……你真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他也和你一样,一碰就醒。”
***
六道骸听见门关上了。他特别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已经醒了,但他的一条胳膊实在硌得发了麻。另外,他特别特别不愿意仔细回味斯佩德那句托孤一般的苦逼句子是怎么一回事。叫云雀多担待他……他的面子往哪搁!!!
翻身爬起来的时候云雀倒是没有丝毫要担待他的意思,很坦然地径自走到床边扑了下去。凤梨少年也蹭过去,被一脚踹开。刚才凝视过斯佩德的凤眼此时如煤玉一般,骄傲闪亮地——毫不吝惜地——把注视给了六道骸。
茨威格(奥地利作家)曾这样说:这样的目光每个人在年轻时都有,顾盼之间火光四s_h_e ,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察觉到这点,而另一些人很快就把它忘却,必须到了老年才会知道这恰好是一个人所能获得的最高贵最深沉的东西,那是青春的最神圣的特权。
身在福中六道骸当然也不知道,他只听见云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