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看了店老板一眼,态度还是很平静,稍微点了点头:“那麽,他多久前来过?”
店老板又是一阵沈默,斟酌说:“不久前。”
“还会再来吗?”男孩问。
“不清楚。”老板坦然道。
“谢谢。”陌生客人礼貌地告别,很干脆就出门走了。
老板看他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又继续做他的事情。
他口里喃喃著:“这里痴人甚多,──都是──都是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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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物]三
天色阴沈,连日都下著瓢泼大雨,雨下得那麽大,仿佛天地末日一样,这雨不祥,凶如猛兽,似上天降下了惩罚。
“你看这天,没有水龙布雨的云,却是这麽昏黑一片,不吉利啊!是大凶之兆!”老僧手中数著念珠儿,那手有些抖颤。
“今年的大河,被这雨一泻,已经泛滥成灾了,如果不能止雨,还有多少百姓受难啊────”另一老僧摇头叹息,忽然山门外一阵异样骚动,只听得哭号惊惧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一个小沙弥惊慌失措地冲进殿来:“方丈!方丈!大事不好!!”
一个踉跄,小沙弥跌在地上,竟然是骇得哭了,不能站起,就趴在蒲团上嘶声道:“方丈啊!出了妖事啊!!!那大河────大河──────。”
老僧抬头,看见一群知客和尚正与百姓推搡,那蜂拥的人群闯进寺中,在大雄宝殿前跪成一片,哀声四起。
“──什麽事?到底是什麽事?!”即便是出家人,也不能不为面前的剧变所动。
只听小沙弥大声道:“大河中有龙,是蛟龙!──沿河的人都看见了!”
“怎麽?──那龙?”老僧望见四周惊骇的面孔,就知道情势不对。
“龙死拉!──一条青色大蛟,足有一里长!满头都是角!”
一个船工模样的中年汉子满脸的鼻涕眼泪,不住磕头,一边磕一边嚷道:“大河出凶事拉!龙死拉!────方丈,方丈,这叫咱家怎麽办!!?老天要降祸给咱们呀!方丈,您普渡众生,大慈大悲!救救咱们上下沿河的百姓呀!”
又一人大声到:“就是从那蛟龙所在的地方开始决堤,怎麽拦都拦不住!那个楼一样高的尸身一路被水冲了下去,都是血,都是血!!”说到後来,声音都颤抖变调了。
百姓从未真正看见过什麽异兽,这次众多人看见甚至还是遭屠戮的血腥场面,不惊慌恐惧是不可能的。
一个老人突然趴到了台阶上,手里湿漉漉一团物件。
老方丈定神一看,眉头急皱,口中低喝,往後退了一步。只见那是件破烂衣物,全被血染红了,但若说是血──这血的颜色也太妖异了!被雨水和河水猛烈冲刷下,血迹丝毫不淡,红得发黑,在衣服上喷洒飞溅的痕迹都一一可见,仿佛刚溅上,就凝结固定了似的。
没有被血掩盖的地方则也是一片绛红,说明这衣服原本就是红色。残破的衣袖宽宽的,不像如今的服饰。
“──这是?”方丈口中诵著佛号。
那老者只管磕头,嘴里说:“没敢惊动了神灵尸身,先是那蛟龙的龙首搁浅在礁子上了,人见那物的头角上有块布,斗胆挑了下来────河水凶,还欠下条人命哪!”说罢又是伤心,又是害怕,把那团事物奉到了方丈面前。
血液虽然干涸多时,放出的却是大雨也盖不住的奇异腥臭,殿上每人都闻著了,几乎让人无法忍受。方丈又念了句佛。
“恐怕,也是只孽畜────。”
众百姓闻言大骇。
“龙亦有善恶,死去的那一只,可是满头生角,中额一个巨大的肉瘤泛青色?”
“正是!”
方丈只是一颤:“虽恶,亦是龙啊!──它何处受了损伤,竟尔殒命?”
“看不真切,不知道──只见那尸身随波逐流,一会就不见了,只是血染了河水,满河都是鲜红的──骇人哪!!怎能有这许多血?一直一直的流!”
这一年夏,正是莲心面壁第三年,河套以东连日不雨,已近成旱。突而一日,天中云雷翻滚,天地变色,落雨倾盆,就再也没有停过,连续十日,河水暴涨,泛滥成灾。
大河水患由来已久,本是连年为祸,并不罕见,偏是这一年,深峡忽现一蛟龙,百姓所见,已是尸身,大河决堤,中游至下游,百里中河水被那血水染得鲜红,千里还可闻见腥臭,试想一条泛滥的血河,如何惨烈!简直是地狱风景。百姓惶恐,几乎不敢饮水。
大雨狂暴,只二日工夫,那血水流过诸多水网,到洛阳开封一带,就消失无痕。不知是一路归了海,还是自行消退了。龙身则早沈入河中万年淤泥,不知所踪。
然民心已乱,谣言四起。都说这是百年一遇的凶事,今年的泛滥尤其严重,也是应验了此兆。
可怜大河沿岸,一片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朝廷昏庸腐败,无力赈济。注定今季是修罗劫难,这丧乱世道中也不知道要滋生多少惨绝人寰!有这和阎罗地狱一无差别,人鬼不分,公理不昭,酷烈昏乱的一样的人间,才有这麽多鬼狐精怪肆虐的异闻。
这神鬼道,原多是人心中有魔作祟,便做妖邪之行。
佛渡不了这样的尘世。
且笑红尘(44)
莲心在禅房中打坐,额上汗水淋漓。
虽然身上的刑枷早去,他却仍然佝偻著身子,著实不像当初那个意气刚健,立志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