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门那边传出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
“玛格丽特太太。”尤弥尔推开门走了进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
“尤弥尔!快过来,跟我一起看看我做的魔鬼蛋。”玛格丽特太太今年五十多岁,是个瘦小而严厉的老太太,但是对尤弥尔却总是格外的亲切和蔼。她在冈德家待了三十年,既是管家又是乳母。诺威斯先生和尤弥尔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尤弥尔扬起了嘴角,走上前去拉住了老太太的手。比起冈德夫人,他一直觉得玛格丽特太太倒更像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瘦小干枯的老太太。
“你尝尝,这些魔鬼蛋储藏时间足够久了吗?辣椒酱放的够不够?”
尤弥尔拿起一个白皮的蛋,把它在桌子上使劲一磕,碎掉的蛋皮全都掉在了地上。
“你的魔鬼蛋总是让我想起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你或许已经长成了个大男孩,但蛋壳还是掉的满地都是啊。”玛格丽特故作无奈地笑了一下,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蛋壳。
“鞋子不合脚了?你没有找到你的生日礼物吗?”
生日礼物……尤弥尔这才想起来自己仍旧赤着脚。
“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尤弥尔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束玛格丽特太太刚刚拿过来的薰衣草,上面也用了跟他的礼物盒上一模一样的红色缎带,打了同样的手法繁复的结。
“我只找到空盒。”
“你确定?检查过吗?”看到尤弥尔不解地望着自己,玛格丽特太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再仔细检查几遍。”
“我以为每年送我鞋子的都是爸爸,但一直,原来是……”尤弥尔掏出脖子里挂着的那把精致的小钥匙,“告诉我它可以打开什么?”
“我怎么知道。”尤弥尔还想再问,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那是我哥哥。”
“这套花瓶一共有四个,我小时候打破了一个。”
尤弥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宴厅里围了一群人,有镇上的居民,还有自己打扮得端庄得体的母亲。而被大家围在中间的,竟然就是之前尤弥尔看到的站在山坡上的那个男人。他仍旧穿着那身栗色西服,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掩盖住了一身的风尘仆仆。
“现在看来,一定是又有人打破了一个。”
男人转过身来,笑意吟吟地对上了尤弥尔的眼睛。
他的唇角扬起,连眼角眉梢都仿佛浸上了春日里和煦的暖阳,使得本就精致的五官笼罩在了一层柔和之下。但尤弥尔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一丝的笑意。他的瞳仁是一种近乎于黑色的深蓝色,像是寒冷冬日里的漫漫长夜一般,深不可测。
“不是我。我刚搬进来时,管家不小心打破了一个。”冈德太太似乎没有注意到尤弥尔,她的脸上挂着笑,正以女主人的身份热心地为男人解答着疑惑。
“啊……原来是这样。”男人把视线从尤弥尔身上挪开,转而看向了冈德夫人。他的笑容不改,眼神却更加温和柔软。这使得早已身为人母的冈德太太像个少女一般羞涩地躲开了眼睛。
“尤弥尔,过来跟约尔曼叔叔打招呼。”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尤弥尔的脑海中回荡着,他在山坡上转身离去时说过的,“待会儿见。”
叔叔……叔叔?
“尤弥尔,尤弥尔?”冈德太太略显尴尬的声音唤回了尤弥尔神游的思绪。
“你好,尤弥尔。”约尔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看着尤弥尔,就像看着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一般情真意切。
尤弥尔站在原地不动,胳膊却下意识地抱在了胸前,摆出了一副警惕防御的姿态。
“尤弥尔!”
冈德夫人无奈地走过去,推了尤弥尔一下,却被他甩开了。
“抱歉,约尔曼,让你见笑了。他讨厌被人碰。”
“噔噔噔噔。”尤弥尔转过身飞快地跑开了,只留下个背影给冈德夫人。
金发青年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我可是他妈妈,真是诅咒。”冈德夫人第一次毫无知觉地在一个“外人”面前红了眼眶,又或者,对方温和的态度和风趣的言谈早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当成了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第5章
(五)
黑白相间的小皮鞋在床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圈,远远地看,像一朵盛放着的雏菊。本该是花心的地方现在却空着,尤弥尔躺在了里面。
“诺威斯曾说过,你四海为家,不会回来的。”
“嗯,所以这大概是一场奇遇吧。”
即使关上门,男人优雅低沉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尤弥尔的耳朵里。他紧紧地咬着唇角,想象着自己的母亲在那个男人面前渐渐地红了脸,然后慢慢地连心跳也快了起来的样子。
“怎么了,尤弥尔?你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尤弥尔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就看到玛格丽特太太正一脸担心地盯着他。
“有啊,我爸爸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边的鞋子大小不一,从最开始的婴儿学步鞋,幼儿时期的童鞋,一直到现在的牛津小皮鞋,都是清一色的黑白相间风格。从尤弥尔开始记事起,每年的生日这天,他都能在庭院的某个角落里找到这样的一份礼物。就好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