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知道自己正在步向死亡，可这过程却让他沉醉。现在只消一眼，他便能看穿日月星辰，万象森罗。他可以找到所有历史的轨迹线，推演出一切已知的、未知的、还在变化的、没有发生的。他与宇宙紧密相连，生与死，兴与亡，不过是一念之间。

他就是时间本身。

“小周。”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的爱人站在了自己的跟前，他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双眼——被一层浓厚的橙色笼罩的双眼。

“我快死了。”

他的爱人这么说着，而周泽楷知道这是事实。他能看见那剩下的、最后一块旧时宇宙的碎片在苟延残喘，做着最后的挣扎，再要不了多久，新旧宇宙的交替就能完成，而叶修也将恢复人类身份，而他还与塔迪斯相连——在那一瞬，若没能及时断开连接，叶修的生命力便会被塔迪斯抽取干净，甚至都等不到他们被撕成碎片。

可周泽楷只是笑着握住了叶修的手。

“我也是。”

属于他们的时钟都即将归零。

可他们却在安静地等待，候着沙漏里的沙子漏下最后一粒的瞬间——

是的，他们所处的宇宙，这个新旧交替的宇宙，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沙漏。通过中间那狭窄的管道，沙子逐渐将那个老旧、被时间裂缝挖得千疮百孔的宇宙掩埋，将新的空间全部留给了新生的宇宙。而叶修，就在旧宇宙的那端，将被沙子彻底吞噬。

——“哦，泽楷，我的伙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呀，为什么是沙漏？为什么在我们这个梦里的，一定要是沙漏呢？”

他数着那一粒粒沙子，紧紧地握住叶修的手，那干燥温暖的手。他握得那般紧，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血脉的跳动。

——“嘘，你看。”

最后那粒沙子滑进了中间的管道。

——他在盒子的注视下，双手抵在了沙漏那冰冷的玻璃罩上。

旧的宇宙死亡，新的宇宙诞生。这一瞬比光还快，甚至连潜意识都追不上。

——他双足往后一蹬，用力向前推去。

可周泽楷就是时间。

——那巨大冰冷，仿佛一座山一样的沙漏，终于被撼动。

他就是新旧宇宙的连接点，他就是那一粒沙子，一粒最微不足道，却又最举足轻重的沙粒。

——他咬着牙向前迈进，向前推着沙漏。这老旧的东西发出“咯吱咯吱”的让人牙酸的声音，开始往一侧倾斜。

他成为了这一瞬，又在这一瞬里找到了叶修。

——他将这沉重的，比两个他还高的沙漏横举到了头顶，可这还不够，他得把它翻过来。

他的爱人是人类，一个彻彻底底的，脆弱的、生命短暂的人类。

——他凌空踏出了一步，在他脚下，那些早就消失了的石板又一次聚集在了他的脚下。

可是没关系，他可以赋予叶修无穷无尽的时间。

——他走过的地方，便是天梯。

无穷无尽的，与他厮守的时间。

——他向上攀升，在盒子的加油声中，用尽全身力气把沙漏推到了他要的位置。

他的爱人独一无二，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人，也是他的真理和信仰。

——这个矗立在他梦里的沙漏，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在新的宇宙依旧如此。

——它翻转了过来。

一个全新的定点。

“我们赢了。”

叶修的声音中并没有太多的惊喜，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他在周泽楷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看见有别于眼中的橙色的光点开始在周泽楷周身涌动。

“说起来，我只是听他们说过你重生时候的事情，可一直都没有亲眼见过呢。”叶修向后退了一步，“你这次重生，是不是还是不想上麻将桌？”

周泽楷笑了起来：“永远。”

橙色的重生能量推挤着时间涡旋，将它从身体里赶出。周泽楷感受着生机重新回到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它们在重新组合。这本是一个未知的过程，可周泽楷再没有过第一次重生时的彷徨——曾经的他是多么惊恐，害怕自己面貌的改变会让叶修再也认不出自己，更害怕重生后的自己会不爱叶修。

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唯有一片平静。

无论重生多少次，他依旧是这个周泽楷。爱着叶修，也被叶修所爱的周泽楷。

这份爱，永远也不会有分毫的更改。

一枪穿云与君莫笑欢快地发动了引擎，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汽笛的鸣叫，重获新生的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兴奋的塔迪斯带着在时间风暴里横冲直撞。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这么长的时间，何止是他们，这一个咸党一个甜党也被憋的够呛。他们哈哈大笑着用胳膊勾住栏杆，由着两台塔迪斯到处乱窜，没有要去驾驶的意思。

“小周，时间风暴与任何时间相连对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