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一百年前,当时居住在这里的国王——也是个沉浸在大、麻和性 爱中的瘾君子——被淹死在附近的哈托尔湖中,新任国王就封闭了这座斥巨资修筑的宫殿,但随即又将它当做礼物送给当时政府,作为新成立的特殊情 报局总局的办公场所。之后的一百年里,这里经过了数次重修和扩建,形成如今的规模:前楼保留了绝大部分初建时的面貌,阴沉的铁灰色哥特式建筑,直指天穹的四尖券拱顶结构,恢宏的三层透视尖形拱门,繁复的玫瑰、蔷薇、百合和火焰花纹雕塑装饰着的扶拱垛,十四根花岗岩束柱支撑起长廊,长廊两边是巨大的彩绘玻璃玫瑰高窗。
后楼是新近翻盖的主楼,作为办公地点,充斥着射灯、树脂、防弹钢化玻璃和不锈钢框架。
东楼是职员们的单身公寓,西楼扩建成档 案情 报室,是全欧 洲规模最大,信息最全,技术最先进的数字化仓库。——功能如此不同,各部分的建筑风格却能奇异地和谐统一,从空中鸟瞰,这是一个被湖水、森林、机场和训练场环绕的铁灰色巨大十字架。
大十字宫的历任主人们,就像一代代土拨鼠,将自己的洞穴不断积累扩大,拓宽纵深,经营成了如今的王国。
令人又恨又爱,历任国王首相大臣甚至是媒体记者们都无比忌惮的地下王国。
它就像一双翅膀,庇护布列班特免遭风雨,却因此而使得民众生活在无法摆脱的羽翼的阴影下。近几十年来,不断有越来越多的媒体或者官 方非官 方机构要求撤销特情局编制,或缩减工作范围,并归入国 防部下属的情 报局,但却很少有人能真正在民众面前证明它不再具备存在的意义——就像他们无法证明它存在的意义一样。大十字宫犹如引力,星球之间依此有条不紊地在轨道上运行,却观之不可见,触之不可得。
在当今这个民主社会里,“未知”本身就是不可原谅的。特情局的存在,并不会让人觉得多么不适,但是它所代表的却是“未知”——人们恐惧的来源。人们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它为何存在,也不知它的确切地址,更不知它的情 报来源,工作方式,薪资待遇,员工福利。
你根本不知道对方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不知道什么——你甚至不知道“不知道”本身,这才是真正的“未知”,也是真正令人担忧的地方。
二十多年前,当时的首相哈克.费力佩斯如是评价特情局。
面对一个特情局职员,你和他迎面走过,你们互相微笑,点头问好,你却不知道,这个温和的陌生人连你出生时胎毛几何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民众对此毛骨悚然。
近来反对呼声渐高,政客博弈的后果是,大十字宫的神秘形象逐渐浮出水面,起码十字宫作为历史建筑而在全国著名历史建筑协会官网上存了档,并放上了正面高清大图。去年年底,长达3个月的激烈竟辩后,在首相的坚持下,议会表决通过了《信息采集限制法 案》,形式上划定了特情局的职权范围,但也依然只是形式上而已。
对于全国绝大多数民众而言,大十字宫仍然隐没在一团危险吊诡的迷雾之中。
对托马斯.克劳德而言亦然。
上上周五,早晨刚上班,托马斯就发现自己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十六开铁灰色牛皮纸文件袋,袋口封着盾牌形状,有剑、闪电和天平纹饰的火漆,他当时的心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恐怖。
☆、r 2
他拿着文件袋跑去组长办公室,组长又带他去了总警督办公室。
总警督靠在桌边,正一脸纠结地吃着番茄洋葱酸黄瓜素食三明治,见他们进门,痛苦地灌了一大口黑咖啡。
组长将托马斯收到的文件袋递给总警督,总警督拿过来看了看,一脸了然地耸肩:“别冲我兴师问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你知道嘛,他们——”他歪歪头,自以为俏皮地用手指比了个十字,“总是这样,目中无人得令人发指,没有通知,没有公函,没有自上而下的传达,没有自下而上的报告,规章制度对他们而言犹如放屁——仿佛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的全知全能似的,可他们有这个资本是不是?我管不了,也不是你能管的,”他拍了拍组长的肩膀,“——至于你,年轻人,”又转过脸同情地看着托马斯,“立功升职有时也许不完全是令人愉快,哈?不过这个调任也许能让你得到更好的锻炼,哈?”
托马斯目瞪口呆:“可是我入职只有七年,我才刚刚……”
总警督挥手打断了他:“年轻人,别犹豫了,要知道……呃,”他踌躇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别人告诉我——这些话你得保证不说出去——你未来的上司当年成为代理局长的时候可是跟你一样大,那时他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司法部下属某机构不知名的小律师,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文件煮咖啡,结果他一夜之间就成了局长然后一直平安无事到今天。——好好干吧,祝你好运。”接着他低头端起黑咖啡,又痛苦地咂着嘴喝了一大口。
托马斯双目呆滞地走出门。
他恍惚地瘫坐在桌子前面,瞪了一会儿这个平凡无奇的文件袋,袋口的鲜红火漆仿佛一大滴凝固的血液,上面的纹章像个咧开大笑的嘴。他动手拆封,里面只有薄薄一张调任函——
尊敬的托马斯.克劳德警督:
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您担任布列班特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