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点了点头,面上还是一片倔强神色,黄衣少年哑然失笑,伸手抚了抚少年发顶,双手移在琴上。轻按拨挑,婉转琴乐响起,若鸾鸟啼鸣,又似旖旎低语,一阵微风拂过,杏黄大袖随风飘摇,露出少年纤细皓腕,愈显得琴上十指纤纤。弹着弹着,琴音渐渐缠绵悱恻,少年忽而放声高唱,“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唱至此,少年偏头看了看旁边已经聚精会神的童子,不由莞尔一笑,曲调一转,换了一句,“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只此一句,一唱三合,指尖琴曲渐渐低落,不再闻声。按下最后尾音,黄衣少年一推琴案,伏在榻上直视童子清亮眼眸,杏目中满是盎然趣意,“你喜欢此曲。”
童子一窘,如玉白面上浮出一抹嫣红。少年哈哈大笑,一把揽过童子,“琴乃诸乐之首,若弹得出于本心,自可中正平和,婉转悦人,又岂是等闲玩物。”说着,他微微一怔,唇边溢出一抹笑意,“何止是琴,只要吾心不死,亦不会成为他人玩物。”
说罢,他放开怀中有些紧张的童子,拿手指亲昵的点了点他的鼻尖,“这次可愿学了?”
童子面露扭捏神色,低声唤了声,“大兄。”少年听出话中之意,又是莞尔,拉起童子的小手来到琴案边,一大一小两只手一起放在琴弦上。
“好柱儿,来跟为兄一起弹。”
指尖轻轻一动,啪的一声,如梦幻境在眼前纷纷消散。鸿明睁开了双眼,入目是一丛幽林,枝叶繁盛,林径幽深,夜幕下只余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百年岁月如东逝之水,两界时空如横隔天堑,何故会忆起那番场景……
一阵低低哼唱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侧目一看,只见一头银发在火堆边闪闪发着光,纤瘦的身形和黑色皮肤仿佛一起融入夜色,衬得发色愈发闪亮。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那人扭过了头,对上他的双目时微微一怔,瞬间就堆起了笑容,抬手晃了晃手里被剥的血肉模糊的兔子。
“鸿明大人,您也要来点吗?”
鸿明看了看他唇边闪亮笑意,又看了看那杏眼中的干涸谨慎,哂然失笑。“不用。”
说罢,他合上了双目,重新入定。
大道无涯,身若孤舟,百年岁月不过弹指,又何来牵挂不舍。故人,仅只故人而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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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弹唱的都是《凤求凰》。
☆、(1)旅途(上)
金色的无垠沙海中,一个男人正在艰难的跋涉着,他的骆驼早已耗尽了体力,四肢不停的打颤,除了身上沉重的包裹外,再也无法负荷更多。男人牵着它已经徒步行走了三天,从体力到意志都接近崩溃的边缘。但是男人知道,他的家乡就在前方,他的族人还在等待驼峰上这批货物,等待着他的归来。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把遮盖沙尘的斗篷拉扯的更加严密,他知道自己能坚持下去,坚持到那片绿洲重归眼前。
这时,远方突然升起了一道烟尘,男人眯着眼警惕的看着前方,手已经伸向腰侧的匕首,他需要知道来者是敌是友,在炼狱沙漠中,任何偶遇都不过是灾难的前兆。那烟尘越来越近,直到看清骆驼上骑士的身影,男人突然舒了一口气,松开了刀柄。那是他的挚友,是他可以全心信任的友人。
“阿瓦尔!”随着一声高呼,狂奔而来的骑士跳下了骆驼,向男人冲来。男人的心神突然又再次悬起,是什么让他的友人如此慌张?
“阿瓦尔!你终于回来了!族长在召唤你。快,快骑上我的骆驼回去!”骑士不由分说把自己手中的缰绳塞进了男人手里,男人也没有多问,拿过缰绳翻身骑上了骆驼,向着家乡的方向狂奔而去。
只花了一个小时,连绵的矮屋就映入他的眼帘。这是他们花了整整五代建起的家园,但是往昔的平静早已不复存在,每家每户都在整理着行囊,孩童们嚎哭着拉着母亲的衣裙,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妇人们则含泪给丈夫和儿子们披上软甲,把锋利的短刀别在他们腰间。
男人的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飞奔到自家门口,男人翻身跃下骆驼,直冲屋内。在房间正中,一位老者正端坐在桌前,缓缓的擦拭着一柄双手大剑。那剑早已看不出年代,剑鞘腐朽不堪,剑柄上的花纹几乎磨损殆尽,每一寸都写满了岁月的痕迹。但是剑身却始终闪着一层雾蒙蒙的幽光,仿佛时光对它已经失去了意义,任何事物都无法折损剑锋的锐利。
“父亲!”男人冲了进来,跪在老者脚下。“他们终于来了吗?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的族人可以与他们一战!”
老者默默的抚了抚剑身,把宝剑重新插入了剑鞘。他问道,“阿瓦尔,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阿瓦尔一怔,咬紧了牙关。“这是……这是我族的信物。”
“不,这是太阳神赐予我们的荣耀。”老者毫不留情的纠正了他,“我们曾是太阳神殿最为荣光的圣骑士,是整个大陆的光辉与骄傲。我们的骑士团唤做菲尼克斯,那代表着不会死亡、不会战败的太阳神鸟。”他直直的盯着儿子的双眼,“你不能否认你的血统,不能拒绝你的身份,也不该放弃这份荣耀。”
阿瓦尔艰难的闭了闭双目,垂下了他金色的头颅,“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