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黑暗又无助的境况中,人的感官反而出奇地敏锐。血腥味浓烈到令颜鄠有些反胃,她捂住口鼻也无济于事,那种味道从手指缝窜入鼻腔,冲击着紧绷的神经。耳边开始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频率越来越快。颜鄠立刻就想到那晚在家听到的声音,此刻听来是那么的相似,差不多的力度和频率,每一次接触地面都让颜鄠心里一颤。
颜鄠觉得自己紧张到快要窒息了,心跳声和脚步声震耳欲聋。
她紧闭着眼睛,脚步声停了。颜鄠不敢喘气,只有在憋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用嘴交换一点空气。
安静了一会儿,风声也减缓了不少,颜鄠壮着胆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啊——”
颜鄠惊叫出声,那个血肉模糊到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东西与自己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它的脸上——姑且算作是脸——裂出一道口子,从口子里往外淌着涎水和血液混合的黏液。
那个东西举起血淋淋的枯爪,就朝着颜鄠的脖子伸过去。
颜鄠的身体无法动弹,她终于知道那种类似窒息的痛苦,原来就是绝望。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比刚才的更加凄厉,却不是颜鄠喊的。
那个鬼东西的手刚碰到颜鄠的领子,就被一道刺目的光环打飞出去。那个光环是从衣领里冒出来的,衣领还好好的,也没蹭上血迹,但是空气中有股烧焦的味道。它被光环打得够呛,只碰了一下就被冲出好远。光环忽闪了一下很快消失了,颜鄠被那股强烈的冲击力反冲了一下,她的神经在那声惨叫发出前就彻底断了,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直直地向后倒去。
意外的是,并没有感觉到撞击和疼痛。世界终于安静了,天上的那团光,是月亮吗?那不甚清晰的影子,是夜晚的云吗?风不再吹了,血腥味和焦糊味也消失了,空气却好像突然变重了许多,每一寸皮肤都觉得被压迫着,鼻腔里的空气好像也是浓稠的。每一节骨头,每一个关节都沉重得要命。
过了不知道多久,颜鄠突然听见好像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有点悠远,难道是梦里那个如仙谪般飘逸的男子?
声音渐渐清晰了,不对,不对,这是她认识的人。
颜鄠能够将天上的星辰看得分明了,这才发觉自己跪坐在地上,靠着林碧谙的肩膀。林碧谙双手扶着她,一边焦急地叫她的名字。
颜鄠微微抬头,林碧谙见她终于有点反应,才换了句话:“你还好吗?刚才眼神发直,叫你你也没反应?”
“你……看见了吧……”颜鄠缓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
颜鄠苦笑,不会有人相信她的吧。
林碧谙表情凝重,沉声说:“嗯,我看见了。”
颜鄠惊讶,“真……真的?”
林碧谙确信地点头。
颜鄠一下子撑不住了,眼泪喷涌而出,像黄河决口一样。
☆、魍魉夜(3)
4.
颜鄠的身体脱力,几乎是被林碧谙半抱着回的家。
林碧谙得手被紧紧地攥着,掐出一道很深的沟壑,颜鄠紧张得要命,林碧谙除了安抚别无他法。
颜鄠还在不确定地问:“你真得看到了?”
“嗯,浑身是血的。”林碧谙不好糊弄,只好照实回答。
颜鄠这才真的确信了,可是确认了之后,又陷入了更深的无措和恐慌。
林碧谙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要去给她倒杯热水,她却不肯松手。林碧谙没辙,就这么任由她拉着,去厨房烧开水,烧好倒进杯子递给她,又一起回客厅坐下。这期间颜鄠寸步不离。林碧谙知道她被吓得不轻,一时也有些懊恼,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林碧谙只给她倒了半杯开水,就怕她手抖得连杯子都拿不稳,颜鄠抱着半满的水杯,双手依然冰凉。
“我给你的佛珠呢?”林碧谙严肃地问。
颜鄠愣了一下,放下水杯,扭头看向林碧谙,小声说:“我……在家放着……我上班穿正装戴那个不合适啊……”
林碧谙只觉得无言以对,确实,当初光想着给她,完全没考虑她会不会随身带着,他明知道这附近有点不太平,却没对这件事多上心,只以为自己就在跟前就能万无一失。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实在是欠考虑。
缄默半晌,颜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赶紧扒开自己的领子。
“对了,这个,这个玉坠。”颜鄠讲玉坠子放在手心说。
林碧谙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刚才发出亮光的应该就是这个玉坠子。
颜鄠用指腹摩挲着玉坠,触感十分温润。玉坠造型古朴,不是佛像,似乎是个小瓶子,应该是取平安的意思,看上去有些年代感,可能是什么古老的物件。
林碧谙看了看,交代道:“这个玉坠你戴着别摘,是件好东西。还有,我给你的佛珠也别离身,就算不方便佩戴,也随身装着。”
颜鄠定定地看着林碧谙,心下突然一惊。想来那天他送佛珠的事着实牵强,他们当时才刚认识,不管是他的行为还是这件佛珠本身,都不大符合常理。哪个男人会在刚认识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强行送给她一串佛珠?林碧谙之前还特意强调开过光。原本颜鄠已经忘了它的存在,今天又被提起,还要她随身带着。莫非,林碧谙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再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