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缓低沉,抬眼看她,有片宁静的海落在他的眼眸里,无尽温柔。
她的心脏有一刻是被他看来的这瞬间,攥住的。
她终于明白,他是什么了。
他是遥不可及,也是唾手可得,是光明,也是黑暗。
是一切正与反的集合,是禁忌,是这个残缺的夏天,替她添上的最后一块拼图。
谁能料到,她十九岁这年,收到的一份残缺的台南之夏,是因为他出现,所以才完整了。
四分钟演唱结束,曾贝的心仍在狂跳,下场时,甚至险些绊倒自己。幸好谢平宁在后拉她一把,将她扶住,才幸免于难。
她不敢再跟他靠得太近,忙挣脱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一面往陈晨的方向走。
甩开他毫不废力气,因为他也走了反方向----往钢琴的方向去。因为紧接着,他就要给爷爷奶奶的表演做钢琴伴奏。
曾贝在沙发上甫一坐下,陈晨便靠近过来,在她耳边气息很轻地说:“贝贝你知不知道,平叔看你的时候,眼神好温柔。”
曾贝闻言转脸,与她调侃目光对上,短暂错愕。
她化解尴尬地咳了咳,压声问她:“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晨避开,空出足够的位置给曾贝,“或许你还可以深入挖掘挖掘。”
没时间给她深入挖掘,爷爷奶奶的节目开始了。
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歌,听节奏和音符搭配,隐约察觉这歌大约已有了年岁。
主唱是奶奶,爷爷负责男声部分的和声。
刘宇岩拿两柄沙锤,在句与句之间轻轻摇动,也是乐器伴奏的一种。
还有钢琴,是平叔弹的,每一小节都处理的慢而舒缓。
而歌词里唱的是:
/你可曾听说有个巴厘岛/就在那印度尼西亚/那岛上风景美丽如图画/谁都会深深爱上它/
陈晨撑着下巴,神色陶醉地听着奶奶的歌声,因为是仰脸的姿势,眼睛在灯光下,看着很亮。
刘宇岩的价值居然在其他组合里才得以体现,他一只手摇沙锤,马不停蹄,还要分一只手出来拍一面皮鼓。
爷爷的和声轻而又轻,声音里夹着的是对奶奶的欣赏和爱意,一如许多年前,在一场社团舞会上,他遇见年仅十六岁的她。
裙袂擦过男男女女声色犬马,她如一只粉色蝴蝶,扑棱出现在他眼前。后面是不顾世俗,跋山涉水,来到国境之南,要在这里长相厮守,度过晚年。
晚会十点左右结束,原因是爷爷奶奶年纪太大,身体经不起折腾,喝过一两杯酒之后,就洗漱上床。
剩下客厅四位年轻人,收拾残局。
不知是谁先说起的累,紧接着,有三人都倒在沙发上,再不肯动了。只有谢平宁还背负莫大责任心,将吃剩下的零乱散在茶几上几块果皮,捡进垃圾收纳袋里。
陈晨伸出一只胳膊,喊住勤劳的他,“平叔,你也别忙活了,明天再弄算了。”
刘宇岩附和:“是啊,我们仨都躺在这,就你一个人干活,显得我们好不人道啊。”
谢平宁弯着腰,回头看看横尸三具的沙发,想了想,最后将袋子扔在桌几柱子下,找了张沙发,也坐下了。
客厅里灯关了,因为怕亮度太高,影响一楼卧房的三位长辈休息。
故而,空间幽暗,只能借着屋外微弱月光,看清身边人的大概身形轮廓。
曾贝仰躺着,手举过头顶,正在看手机。屏幕里发出幽蓝的光照着她的脸,有种吊诡的美。
她盯着手机屏幕,出声问:“谁知道爷爷奶奶刚刚唱的是什么歌吗?”
刘宇岩搭腔:“我也想知道,还蛮好听的。”
谢平宁坐在他们对面,开口回答:“应该是樱花唱的《巴厘岛》。”
“樱花?”陈晨带着疑问语调地将这个名字在嘴里重复了一遍,“还有位歌手叫这个名字,看来我是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这边,曾贝在搜索引擎上,敲下樱花、巴厘岛两个关键字,词条显示:
樱花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位香港歌手。
她惊呼出声:“哇,六十年代,平叔,你也太……”
欲言又止,不免让谢平宁好奇她未完的话,追问:“太怎么?”
陈晨和刘宇岩都知道她没说完的是什么,但都默契地没替她接,只在黑暗里笑出声。
曾贝忙摇头回:“没什么!”
四人安安静静躺了会儿,陈晨不甘沉默与无趣,提议道:“要不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曾贝撇嘴:“你无不无聊啊。”
刘宇岩倒很有兴趣,其主要原因是,兴许他能在这个无聊的游戏里听到陈晨的真心话。
于是,他提出修改意见:“真心话还行,大冒险就算了,咱们太熟,这里又没别人,玩了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把大冒险改成喝酒,怎么样?”
这个提议不错,因为晚会上芬姨准备的是果酒,并不容易醉人。
“可以啊。”陈晨点头,肯定完,她又问谢平宁:“平叔,你来吗?”
怕他不会答应,立即搬出曾贝来绑架他:“你来,贝贝也会来的。平叔,来嘛,给我们找点乐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