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璃终于确定这男人记得她是谁,心里又感动又窘迫,“不好意思,我今晚回去就收。”
“嗯。”男人正打算离开,电话响了。
铃声貌似是某个70后歌手的歌。
“就让我随你去,让我随你去,回到二十岁狂奔的路口,做个形单影只的歌手……”充满沧桑感的手机铃声,傅璃无端听出了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谷堆上缅怀过去的画面。
他似乎不记得手机在哪儿,有点着急地把杯子放下来找,最后从右边的屁股兜里搜了出来,接通:“喂?……备用床押金是规定,不带商量……开什么国际玩笑,他那样能坐着吗?出了事你负责?……行,你跟人家属说清楚,挂了。”
见他挂了电话,傅璃鼓起勇气跟人套近乎:“你在上班?”
“嗯。”很简短一个音。
“……哦。”她这才想起产业园对面有个医院,继续套近乎,“那边不是有几家商店吗?还跑这么远过来买咖啡?”
“没有这一种。”他依旧言简意赅,似乎一个字都嫌多,“走了,你忙。”
说完转身抬脚,门口感应器叫了声“谢谢光临”,人很快就消失了。
傅璃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真是又酷又拽的……
***
12月5日,凌晨三点。
傅璃最后讲了个鬼故事,没人搭理,看来是之前的催眠故事效果太好了。
她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在公屏里敲字:【下播啦,晚安。】
【晚安,琉璃。】只有管理员沧海回了话。
紧接着下平台,关设备,鼠标的最后一声“咔哒”过后,她恍惚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起初以为是幻听,没太在意,伸了个懒腰就往床边走。结果刚站起来,又一声若有似无的响钻入耳膜。
“不是吧……”秀气的眉毛皱起来,她凝神听了几秒。
分贝极低的窸窸窣窣,仿佛有人在门外说话。
傅璃心头一紧,赶紧给闺蜜萧玫发了条微信:【你来我家了?】
半分钟石沉大海。
外头的窸窸窣窣开始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响,傅璃心脏猛地一抖。
她是不是脑子抽了讲什么夜半鬼敲门的故事啊……
肠子都悔青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屏住呼吸,心底反复念着“阿弥陀佛”,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是拿起手机摁下110。
“你们在干嘛?”
外面一道慵懒男声,夹着冰渣子似的冷,此刻却犹如天籁降世,傅璃差点激动得哭出来。
“啊,那个,我们……”另一个声音笑呵呵道,“我们是楼上的,走错门了,不好意思啊。”
傅璃壮着胆子从猫眼看了看,两个男人并排走入电梯。
隔壁小哥哥转身把钥匙插进锁孔,她也捂着逐渐平复的心口准备回去睡觉。
然而,对方转开门锁那瞬间,她心脏一个猛跳,恐惧突然涌上头顶。
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刚离开的两个人哪是什么楼上的?这是电梯房,没人傻到摁错楼层回错家,还连正对着面前的超大号姨妈色数字17都不认识吧?
不久之前还要对她的门锁下手来着。
大半夜的,两个男人……
她越想越怕,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攥着门把的手无意识地往下一压。门开了,她脚步一个踉跄,有点狼狈地稳住身形。
男人闻声回头的那刻,楼道感应灯忽然熄灭,傅璃只能借着屋里渗出来的光线看他。
依旧如霜雪般凌厉清冷的俊脸,些微不易察觉的疲态。
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朝她微微一点头,走进屋里,却留了门。
傅璃刚到门口,男人递过来一杯水,“害怕就进来坐坐。”
傅璃只接了水,没应声,哆嗦着腿迈了进去,迅速把门带上,握着杯子的手还在剧烈颤抖。
男人在阳台上讲电话,傅璃独自在屋里坐着。为了转移恐惧她开始认真打量这个房间。
因为是同个房东,这屋原有的东西都和她那儿一模一样,表层剥落的原木色旧家具,头顶一盏白色圆盘吸顶灯。
男人的东西很少,唯一让她眼前一亮的是炫酷的台式电脑和键鼠,还有一把看起来就很贵的电脑椅。
等到男人回屋,傅璃心情已经差不多平复,才觉得赧然:“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这个点我不睡觉。”男人坐在床沿,制服袖章上的120正对着她,清澈好听的声音和异常低沉的语气不太搭调。他看向紧闭的房门和小姑娘手里喝掉一半水的透明杯子,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不怕我也是坏人?”
“120有坏人吗?”傅璃反问。
男人很低地呵了一声,漂亮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傅璃却笑得很真诚,唇角上扬,眉眼弯弯:“谢谢。”
“举手之劳。”嗓音清冽得比十二月的风还冷。
其实傅璃早就见过他,不是他搬来之后,而是一年之前。
同样的深夜,半个多小时的抢救,从老房子的四楼到救护车上,再到医院里,他把她唯一的亲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次。这个人大汗淋漓、几乎累到虚脱的样子她一直都没忘记,以及这张令人惊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