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巧巧很想问，生在那样的家族，你做得到吗？

可是姚美鸿望过来的眼神，却让她无力否认。这人是认真的，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一旦认定的事，应当是说到做到的。

然而这才是最可怕的。

“你就不能去找个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何必揪住冉冉不放。

姚美鸿笑，“巧巧姐舍得让冉冉惦记我一辈子，永远求而不得吗？她的琴，巧巧姐不懂么，多么深的执念啊。嵩阳先生曾言，冉冉是第二个柳青娘，情烈如火，至死方休。”

孙巧巧心中很不是滋味。冉冉灵气足，对待感情的态度像极了林妹妹。

她们这样的人用情极深，一旦动情，真可谓至死方休，一辈子都放不下吧。

“……冉冉她值得更好的……”姚美鸿这种半吊子的占有欲式的感情，算什么。

“我就是最好的。”他竟然大言不惭。

孙巧巧叹气，“是什么促使你下这份决断。”

姚美鸿笑而不语，自吩咐了船夫撑船。

待船要离岸时，忽然轻语。“总要娶一个最爱我的女子，我方才心甘情愿。否则，我失去的就太多了，巧巧姐。”

小船儿荡漾碧波，渐渐行得远了。

姚美鸿那张笑脸却好像还倒映在水中。

孙巧巧这会儿心中翻涌着乱七八糟的情绪，半天辨不出个什么滋味。唐芳年何时到的，她都没察觉。

“刚刚见你和美鸿谈话，我便没过来打搅。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忧虑？”

孙巧巧叹气。“我好像的确是个呆子。”

唐芳年笑了，悠长地哦了一声，“你总算明白了。不过，已是迟了。”

孙巧巧白了他一眼。

唐芳年又笑，“其实，我最担心的是美鸿。哪怕你对世子不同些。”

孙巧巧相当无语，怎么谁都看出来自己对李珆有些不同呢！说到底对那个人的喜欢，真的是介乎友人与恋人之间，好像谈不上爱意，总之，孙巧巧自己也辨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反正，她确信一点，对李珆没啥占有欲。那就不是爱了。

“我对美鸿，大约是琴音互通的那种知音之意，别的，真没有。”

这一点，孙巧巧是可以极坦诚的说出来。

唐芳年嗯了一声，笑道，“那是因为美鸿是一个最好的渔夫，擅于忍耐和等待。只不过，他确认自己那份心意时，已太迟了些。否则，巧儿你只怕也难逃他的手心，这人极擅织网，不经意间就能把人俘虏。我和慧能总说，这年轻一辈中美鸿必然是最精彩的那一个，今后一定龙腾虎跃有一番大作为。”

唐芳年看着散漫，实际极自傲。大约才气过人的人，总是难掩傲气吧。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极了地推崇一个人。

孙巧巧一阵惘然。想到姚美鸿过往的完美温柔贵公子形象，以及今日露出獠牙时，那宛如实质化的邪恶气息，孙巧巧忽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把自己的本性伪装到如此完美的程度，可见他城府多深。

但是唐芳年的话，孙巧巧也有不赞同的，比如逃不出姚美鸿的手心这样的话。

孙巧巧挺无语，她是真的只当姚美鸿是个善解人意的朋友，真没有任何迤逦心思。

唐芳年似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又笑道，“巧儿你其实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而美鸿一定会很聪明地利用这一点。”

姚美鸿的确非常擅于抓住人的弱点，比如冉冉的深情和执拗，被他一眼给看穿了。

“经此一事，美鸿必会有极大的变化。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孙巧巧翻白眼，“他刚刚信誓旦旦一定娶了冉冉为妻。”

唐芳年呆了一呆，然后理所当然地笑了。“冉冉待他痴心一片，他又岂能视而不见。”

“可他……”孙巧巧实在不愿意承认姚美鸿对她有情这一点。

唐芳年笑叹道，“他一定会好好地把这份情意珍藏起来，然后温柔地对待冉冉。这是一门好亲事，反倒你看中杨三郎的话，未必能得个善果。”

孙巧巧不解，“为何？”

唐芳年叹气，“杨三郎到底稚嫩了一些，心性未定，还需要打磨几年才能长成，这是其一。其二，杨三郎恐怕在家族事务上至今一无所知，而美鸿，是这一代姚家倾力培养的对象，早就历练了一身的本事，在家族中也颇有地位，他若执意促成一件事，哪怕姚家家主也要掂量一二。故此，美鸿必能护冉冉周全。而杨三郎，只怕连他母亲的话都未必敢违拗，更何况其父。故此，我认为杨三郎并非冉冉佳偶。”

孙巧巧不说话了。对于姚家和杨家的事知道的太少，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她能说什么呢。

唐芳年话里不难看出，杨枫其实就是个贾宝玉，凡事都身不由己。这样的人的确并非良配。

“我可能真的是个呆子。”

孙巧巧叹气。这古代人怎么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聪明得可怕。

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孙巧巧忽然之间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冉冉和姚美鸿的事，再不敢胡乱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