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看着楚娆似是把话听进去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作为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跟着一起服侍姑爷算是约定俗成。本来,她拿的不是死契,当个通房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现在见过了姑爷,她是真的心甘情愿,这世上哪里还寻得到比姑爷好看又富庶的男子。
她所求不多,小姐素来待她极好,她也不敢争什么,只要能陪在姑爷小姐身边,好好伺候他们,也算是顶好的归宿了。
所以,小姐可千万别怪她,她一定得暗里拦着才行。
楚娆这一等,就等了三日,祁苏的病是好了,可四九带来的话更让她惊讶不已。
“祁苏让我一道去福源寺?”
“是的,夫人,车马都已经备下了,后日清早就能启程。”
楚娆知道福源寺,这事也是她后来听紫烟说的。当年祁苏父母早逝,他在一场大病之后变得异常体弱,祁家老祖便将嫡孙送到了福源寺借住,想靠着香火增点阳气,养养身子。
这一呆就是五年,听说福源寺有个心尘大师,当时就负责照顾小祁苏和一道去服侍的小紫烟。
大概是春日回暖,祁苏勉强能出门,所以便趁此时去福源寺看看大师,可为何要带上她呢。
“小姐。”一旁的云珠拉了拉楚娆的绯粉手袖,侧耳轻声道:“还是去一去吧,姑爷身子才好,你就闹性子不去,万一。”
楚娆是打心里不想去,但是云珠说的没错,祁苏出门一趟,她这心里都存了阴影,就怕他跟前世似的一去不回。
休书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多少还得谨慎些。
“好,四九,我知道了。”
福源寺地处扬州广陵城外,虽说都是在广陵城,但和祁宅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马车出行堪堪也要一整天。
三月二十三那日,天刚泛起蒙蒙亮,祁宅二房的侧门早已列了三驾马车。
单骑的青头碧玉骢,车身四面装裹着靛蓝色的丝绸,黑楠木透雕描漆鎏金,装饰既富贵又不失清雅端方。
若这是顶头当家的马车,那也只能算是普通富户的派头,偏偏三驾皆是如此,连下人的马车都是上品,不得不让人感慨,这广陵城巨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彼时,楚娆坐在第二架马车里,时不时地撩开窗牖绉纱,探着脑袋,看看这初春乡景。
“小姐,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随意看看。”
楚娆放下纱帘,回头道:“云珠,我上次让你去打探关于绿绫的消息,有结果了么?”
“小姐,奴婢只听膳房的刘妈妈说过一次,是说她----”云珠红了脸。
“说什么?”
“说她喜欢姑爷。”云珠复又急急补了一句,“不过姑爷从来不理她的。”
“嗯。” 这跟她可没什么关系,反正她又不喜欢祁苏。
楚娆沉下心仔细回想,还是没忆起前世有这么个人。
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妨碍不到她拿休书,楚娆打了个呵欠,靠上后头的绸垫,调整了下坐姿,“云珠,我想先睡一会儿。”
“是,小姐,奴婢守着您。”
马车内饰宽敞,厢椅为了避震加进了厚软的棉芯,楚娆靠着软绸,手半撑着额角,车辙咕噜咕噜,她听着听着,很快就入了眠。
楚娆自小嗜睡,在家中的时候,午觉都要靠着云珠喊醒,不然能睡到晚膳。今日是在马车上,着实是无聊,云珠轻推了推她没醒,也就没再施力气。
所以等楚娆迷迷瞪瞪睡饱了的时候,都已是黄昏了。
“唔。云珠,快到了么?”楚娆睁开双眸,杏眼氤氲着水汽,双颊也睡得红彤彤、软乎乎的,柔嫩可人。
“快到了,小姐,你看这马车都行的慢了。”
楚娆懒懒地直起身子伸了个腰,头一回睡的这么久呢。
终于到了浮山的山脚下,马车缓缓停住,楚娆下车的时候,一抬眼便是浮山。
浮山的山势不高,却延绵不绝。正值黄昏,草木翠影绰绰,嵯峨黛绿的映着天边红日,漫天云霞,美不胜收。
而在山口处,站立着一个僧人,似是在等他们。
“他是心尘。”
楚娆被祁苏突如其来冷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他一身俊秀白衣,就站在她身侧。
“你在等我?”楚娆脱口而出,一说完便后悔了,祁苏怎么会等她,这话说出来就是被他驳的,尤其还在外头,一道来的丫鬟仆人们还在呢!
“嗯,在等你。”祁苏看了眼楚娆脸上睡出来的红褶印,眉眼虽冷,却没有不耐。
楚娆杏眼睁的圆圆的,她莫不是听错了吧,祁苏竟然回她了。
“好了,走吧。”
楚娆一脸狐疑地跟上前,一直跟着祁苏走到心尘的面前才停下。
心尘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木兰色袈衣,高鼻深目,笑起来唇畔便扬起一弯清隽的弧度。
面如冠玉,容止俊雅,比起和尚,倒更像是一个富贵闲人。
她原本以为,照顾着祁苏紫烟长大的不是老者也是与她爹爹一般的年纪,没成想这么年轻。不过僧人早慧,大个五六岁,也的确比起祁苏那种富家公子会照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