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整整的一日,楚娆就呆在房里,她总忘不了躺在床上孤零零的祁苏,他醒了一定会恨死她,哪有相公生病,妻子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自顾呆在娘家的。
可是,她只是怕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只是怕死,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自私呢。
就等几日,确定祁苏没死,她就回去了,就等几日而已啊。
是的,这是最好的打算,楚娆不断地告诉自己,只有这样,万一祁苏有事,她在家还来得及筹划,总好过呆在祁家白白失了性命强。
可是,她现在到底在难过什么?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趴在方桌上的楚娆抬起头,是云珠。
“小姐,您一整天没吃饭了。”
“祁家有消息来么。”
云珠摇摇头,“还未曾,老爷夫人派了人在门口守着了,可没什么消息,这才一天”
“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儿。”云珠端着糕点愁眉道,“您一天没吃了。”
“我不饿。”
“小姐,奴婢都不懂你了!”云珠忍不住红起了眼,“您就这么僵着不吃饭是做甚么呢,若是担心姑爷,咱们就回祁家,可您又不肯走。”
“姑爷多可怜呐,病了身边就一个四九,四九熬个药,姑爷一个人连杯水都没人能倒。”
楚娆听到云珠说完这句话,眼眶也跟着红了。
“云珠,我,我也不想的,我就是怕。”
云珠看着楚娆也是失魂落魄的,不再多说,抬起袖口抹了两把,“小姐,奴婢去门房看看有没有消息,您还是吃点吧,别也跟着病倒了。”
楚娆交叠着双臂,趴伏在桌上,闭上眼睛,脑袋里浑浑噩噩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小姐!”
“云珠,我说了我不想吃。”楚娆以为云珠回头又是劝她用食,埋着头开口道。
“不是,是信!姑爷来信了!”云珠餐盘都没来得及放下,喘着气将信递到了楚娆身前。
闻言,楚娆倏的抬起头一把接过,顾不得姿态,嘶拉一声----,指尖就勾出了信笺。
信笺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熟宣纸,上面刻着的红泥印章却猩红的张扬无比。
楚娆的心跳的极快,手有些发抖,她小心地摊开信笺,刺目的红字依次列开,【扬州广陵城人氏祁家,祁苏,因体弱存亡不保。】【有妻楚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从此两别,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第30章
夜色黑黢黢的, 祁家的三进宅院里, 东北处有个隐秘的角落,围绕着一片翠绿的竹林,竹林里立着三间简卧,是宅里大夫屈木平的住所。
因临靠着边墙,平日里下人仆从不常经过。
尤其这个屈大夫是从云州山里请出来的老者,向来喜欢绷着一张脸,不多话也与人亲近, 每个月还有一半的日子要回云州的老家采药,久而久之,绿竹林这处便成了禁地一般, 鲜少有人敢接近。
然而今日的半晚十分,三间小屋最后靠墙的一间, 却是从窗棂里泛出着星点的亮光,明晦难辨,显得有些可怖。
透过窗衔缝隙, 可以看到里面的陈设极简,唯有一张香樟木制成的褐栗色架子以及床头边上简易的矮柜。
床上平躺着一个男子, 墨缎似的头发散至颈边, 白色xiè_yī的手袖往上卷折, 露出的手臂肘窝处插着一根黑色芦杆做的木管,里头流过暗红色的血,直至落入床边的提桶之中,滴滴答答的淋漓不断。
趁着月色, 能看出他的眉目精致,失了血色的脸庞上轮廓反而愈发的清晰,墨眉如羽,挺鼻薄唇,眼睛阖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偶尔微动的指尖,能看出他是清醒着的。
四九急匆匆端着一个餐盒,在竹林间暗掩的小门前徘徊了有阵子,来回四顾下左右无人,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四九提着脚尖走到床前,跪下就着床铺,单手扶起祁苏,另一只手则将餐盒中的瓷碗拿至祁苏嘴边,瓷碗里满满盛着黑乎乎的药,药的苦味甚至能盖住屋子里的熏香。
“公子,药煎好了,快些趁热喝,不然冷了就更苦了。”
祁苏闭着眼睛,就着四九拿着的瓷碗边上,略抬起头没什么声响地饮咽了下去。
装着血的木桶就在四九的边上,那骇人的褐色,纵然他看了那么多次,猛地一低头,还是有些心惊。
屈大夫与旁的大夫不同,治人的法子都是新奇百怪,单说这放血一项,便只能由屈大夫来做,不然偏了分毫那可就是要了命啊。
“公子,屈大夫今早上已经回了云州,他说等滴完这桶血,您就能回房里修养了。”
祁苏喝完,四九理着瓷碗,自言自语,“公子,屈大夫走之前问小的,您是怎么着了一晚上的凉风和露水,将毒提前引了起来。可小的也想不明白,您不是和夫人在房里么,怎么就着凉了。”
“也不对,现在都叫不了夫人了。”四九提着餐盒回头偷偷望了祁苏一眼。
他初初听到楚娆不肯跟着回来,心里也气,但转念想想,夫人或许也不是有意留下的,好歹等夫人回来作个解释再说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