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却立刻听出来,丈夫并未动怒,她却有些忧心,“大宝,当初你爷爷阿公,送你离京之时便劝诫过,咱们家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自然也是众矢之的,诗案之事直指谋反,我们最好还是应该避开啊。你却为何对于此事如此执迷不悟?”
乔停云道:“我为那些人鸣不平。他们有的是治世之能臣,有的是刚正不阿的谏臣,有的曾为陛下立下过赫赫战功,如今却退隐乡间,甚至客死他乡,我为他们不平!”
叶氏倒吸一口冷气,“慎言!”
乔明铮道:“让他说。”
乔停云在屋内疾走几步,才舒缓了心中的郁郁之意,他道:“时雨不是什么傅嘉木的女儿,她是当初的言官袁青岑的女儿,袁青岑被发落至百济,家中无故起火死于非命,只有时雨一人逃了出来,顺着她父亲的遗愿到京中寻傅献材。”
叶氏原也觉得此事蹊跷。
傅嘉木出身微末,如今尚未至而立之年,可时雨却是十二三岁了,算年纪当初傅嘉木未曾发迹,甚至都未曾参军,如何会早早娶妻生子?
而且对外他半点不曾提到时雨生母,可看时雨教养,却是大家小姐,倘或并无婚约,岂有未婚生子的道理?
在场的只有乔家二宝知道一些实情,此时见他家大宝面有愠色,索性替他说了话,“傅嘉木当初曾被袁青岑收留,情同师友,若是为此收留袁时雨,并不出格。可兄长查到傅嘉木对袁夫人别有用心,因此怀疑起他对于袁家,是否有报答之意,还是想要反咬一口。”
乔停云呼出一口气,道:“正是。可他并无保存信件的习惯,当初与诗案相干之人,也多流落在外,线索难以寻觅。我只能从赵尚书等人口中得知只语片言,推测出傅嘉木与扶余人似有勾结。”
可百济的四大主城之一,当初就是被他屠了满城的,说是有勾结,似乎也叫人啼笑皆非。
乔明铮听罢,只道:“这事,你非查不可了?”
乔停云冷声道:“数年以来,我都未曾放弃追寻蛛丝马迹,父亲觉得我回京,就是要偏安一隅吗?”
乔明铮摇了摇头,道:“乔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他背对着两个儿子,冲着他们摆摆手,示意这件事情由着他们去了。叶氏仍然忧心,“皇上斥那些人为逆贼,二宝他要为逆贼翻案,这----”
乔明铮道:“他有两个意思。一乃少年意气,路见不平不愿忍气吞声,二乃别有用心,英国公府上的那位平乐县君与他关系匪浅。”
叶氏:“蛤?”
乔明铮见妻子震惊,眸中闪过笑意,道:“我今日听来送礼的官员说了,傅家两位女主子面不和心不和,老太太恼她擅权专柄,要给她说人家了。”
叶氏震惊:“英国公生死不明,她就想着给孙女儿说人家?说给谁谁愿意啊?”
乔明铮把视线转向门口,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第35章
乔停云在外面偷听得光明正大,被迫同流合污的二宝头疼,“兄长,这样不好吧。”
乔停云皱眉:“豆芽精要说亲?她看起来还是个小屁孩说什么亲?傅家老太太疯了吧?”
面对大宝的质问三连,二宝岿然不动,“那你急什么?”
“……”乔停云被他堵得一口气上不来,怒而拂袖,“二宝!长兄如父,你就这么怼我啊?”
乔停光慢悠悠地和他算账:“你先以我的身份捉弄时雨;后来借我的身份去傅家,当众把时雨给抱上马车;再后来你大半夜的遇刺,你书房里的刺客尸体还是我帮你处理的;前段时间你上街,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买了一堆珍珠粉回来,身上银子不够,赊账用了我的名字……”
乔停云:“……银子还你。”
“不用,”二宝摇摇头,忽地端详着他的脸,说,“难道是平乐县君嫌你黑?”
乔停云:“……”
“难怪这番听见她要定人家你这样焦心,”二宝想了半天,鼓励他说,“不要妄自菲薄。”
最后这次谈话以大宝黑着脸甩手而去作为终结。
乔明铮的消息并没有错,老太太前几天被时雨气了个半死,一开始拿她无可奈何,然而魏姨娘却往她耳朵里吹了阵风。
一场秋雨一场凉,今年天气冷的快,英国公府上的众人都换上了冬衣。按说每一年,主子下人们都要裁纸制新衣的,然而今年傅嘉木在外未归,时雨一人要操劳与各家府上的走礼,忽地发觉府上已然是入不敷出了,便下令缩减个人份例。往年姨娘们每一季都要做上十身新衣裳,由着布庄里头的掌柜把料子送到府上来给她们挑选,今年缩减了一半,便只剩下五身。
魏姨娘算是和时雨结下梁子了,又有这么一出,难免心里更是怨怼,逮着机会就同老太太抱怨说:“实在不是我多嘴,只是老太太还在呢,这缩减份例的事情,她竟然连老太太也不回禀一声。程姨娘更是,县君不懂事儿,她却是府上的老人了,怎么也不提点几句。”
程姨娘当然差人来就此事回了老太太,然而一连来了三回,老太太都拒而不见,连同早上也不许她来请安。时雨上次顶撞了她,她便连程姨娘一起厌烦了,哪里想到,她说不见,这两个人不来负荆请罪,还真的在自己的院子过起了快活日子,她们又管着家,如今府中的事务老太太半点儿也插不上手,真真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