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艰难自是不必说,而侧妃的位置,也是成王见她伤了身子注定一生无子,影响不到王妃和府中嫡出公子小姐,这才破例许了她的。
关凝华从来不曾觉得做成王妾室有什么好处,若是有别的选择,她宁愿做乡野医女,也不入王府。
可在池少衡面前,她终究不愿忍气低头:“成王侧妃再是难做,也比你这妻位来得好做,至少成王是圣上同胞亲弟,一辈子荣华富贵少不了,你这楚兴侯府,如今瞧着煊赫,可又能兴盛几时?”
“一门纨绔,子孙不济,全凭宫里贵妃娘娘撑着,等贵妃一倒,还不是连宗带旁悉数被今上发落抄家,一夜败落,断子绝孙?”
池少衡脸色微变,看向关凝华的目光满是阴沉戾气:“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这毒妇,脑子不见长,嘴皮子倒是利落不少。”
“怪不得宋翰林当初没把你娶回去,而是娶了王家贵女,那王氏在闺中便素有贤名,又出身世家,德容言功哪一项都能把你比到泥里去。”
听到“毒妇”两字,关凝华掩在衣袖下的紧握成拳,嗤笑一声:“我是毒妇,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又好到哪儿去?”
“你心心念念的闵九姑娘,宁愿嫁给庶出无势的八皇子,都不愿多看你一眼。”
“当初闵九姑娘出事,你心急火燎地去闵家提亲,又是长跪表态,又是发誓承诺,闵家倒是软化了,可那九姑娘从始至终都没多瞧你一眼。”
“楚兴侯府势大煊赫又如何,任你权倾一时,却连心尖肉都护不住娶不着,你为了人家,把脸皮子扔地上任人一家子当泥似的踩,抽骨剥筋为她打算,结果呢?”
“还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成全了闵惠云和八皇子这一对佳偶良缘!”
池少衡听得额角青筋直冒,若是换个情景场地,他怕是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跟关凝华夫妻十五载,即便大部分的时间都宛如仇人死敌一般,恨不得将对方除之后快,可他不得不承认,关凝华也是最能抓住他痛处,狠狠给他一刀的人。
他们太了解彼此的缺点和弱点,关凝华或许不知朝堂事,但若论对池少衡的了解,不比他那几个朝堂政敌少。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半个时辰,便快把对方的脸皮和老底儿揭了个干净。
池少衡几乎捏碎了桌上装喜酒的玉杯,而关凝华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眼里满是赤红的血丝,偶尔看向池少衡的目光,半点也无昔日的爱慕情意,只有满满的怨愤和仇恨。
在进这道喜门之前,池少衡曾想,若是十五年后的关凝华没有回来,喜床上坐着的仍然是当初娇软可人的少女关凝华,他又该如何?
那样的话,他肯定不会再重蹈覆辙,好好待她,照顾她,护着她,让她一辈子平安喜乐……
可在看到屋中坐在桌边的关凝华时,池少衡心底有失望,却也有一种没来由的……庆幸。
那个跟他针锋相对了大半辈子的发妻关氏,终究也和他一样回来了。
池少衡揉了揉隐隐作疼的眉心,他前世还不到而立之年,便患上了头疾,时不时便要犯一回头疼,有时发作起来一连十天半月都无法正常入睡。
再后来,他头疾一犯,整个人宛如疯子一般癫狂失控,谁敢上前便要遭殃。
那时他还未休弃关凝华,却已经和她势如水火,只要见面便是争吵怒骂。
她那一手能抑制他头疾的针术,是关氏不传之秘,除了她也再无人能在他头疾作犯之时,为他针灸缓解。
“关氏。”池少衡没有再直呼她的名字,而是提醒她现在的身份,“你应该清楚你眼下的处境,我们这般闹下去,又有何意义?除了让那些等着楚兴侯府败落的人拍手称快,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不是一心想嫁宋世清?这一次,我成全你们。”
关凝华面露冷笑:“你少在那装模作样,前世你把宋大哥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公报私仇,险些让宋氏满门男丁入狱,你会有这般好心?”
池少衡听到“宋大哥”三个字从关凝华嘴里吐出来,就觉得一股血气直奔肺腑!
他早知道关凝华和宋世清之间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氏视他为生死仇敌,对那懦弱虚伪的宋世清却亲近地很,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口一个“宋大哥”。
若不是碍于情势,他真想亲手送这对狗男女到黄泉地下做一对苦命鸳鸯!
池少衡心中想法再是阴狠,面上却丁点不露,他甚至朝关凝华露出一丝笑意:“宋世清是几年后才进士及第,入了翰林院,此时他也不过是一个寒门出身,无人脉关系,前途不明的穷秀才罢了。”
“若你我和离,你宋氏一门世代做宫中医官,交识甚广,姻亲遍地,你又是宋氏这一辈唯一的女儿,他宋世清能娶得你回去,还是高攀了。”
“我母亲的性子,你也清楚。我们二人的亲事,原本便是长辈口头之约,只要我点头,我母亲怕是巴不得让我同你和离,另娶高门贵女。”
关凝华听着这话,只想冷笑。池少衡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侯夫人寿氏,膝下只有池少衡一个嫡子,还是当初千求万求,不知遭了多少罪,才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