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华竟已先行攻进来了,五护法以及绿先生与还穿着少林僧袍的阴公鬼母都站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温小棠眼睛迸发清光,看到楚墨白深藏在黑袍底下的面容时,说不出的震惊。
大雄宝殿前一尊青铜大鼎,这鼎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慕秋华与一辩隔鼎而立。
慕秋华嘴角含笑,眸中却有厉色,他是背负镇上数条性命,踏着许多尸骨而来的,因为如此,他全身似乎都被血腥熏染,他还笑一辩戾气太重,但实际上他才是真正戾气浓重的人。
一辩身上并无戾气,他显露出来的是一种铮骨。
慕秋华掌中蕴含一道气劲,隔空向前一推。
那尊青铜大鼎重达千斤,突然就朝一辩滑去。
慕秋华道:“听闻少林有千年灵芝一株,还请方丈赐予。”
一辩僧袍微震,举掌抵住鼎身,把这鼎又推了回去,肃然道:“若老衲不赐,施主待要如何?”
慕秋华衣角掀起,一脚定住大鼎的滑势,笑道:“那晚辈便只能抢了。”
说完,再次推鼎。
一辩也再次挡住,低喝一声,大鼎瞬间前滑。
慕秋华脚尖一勾,勾住了大鼎的一只足,然后腿上用劲,把鼎一踢,那鼎凌空飞转,眼看要朝一辩砸下去。
一辩神色不动,右脚向前一蹬,不等那鼎掉下来,他率先跃起,一手握住鼎足,人落下时,鼎在手中高举。
他背脊丝毫不弯,站如松柏。
慕秋华抚掌赞叹:“一辩大师好内力。”他突然嘴角一弯,道:“不过,也该小心身体才是。”
话音未落,一辩忽然双目大睁。
江重雪和莫金光离他最近,看到他脸上显出痛苦之色,随即一辩张开嘴巴,喷涌出一口鲜血。
两人大惊,同时夺身过去,一人握住一只鼎足,帮一辩把大鼎的力量匀走。
但这鼎的确极重,他们两人即便各自分了一半的力道,也觉勉强。
这时,鼎重再被分去三分之一,江重雪回过头,喜道:“师父。”
谢天枢恰在这时飞身而出,三人各握一足,把那鼎平稳放了下来。
几位护寺禅师们一叠声的师兄,相继把一辩扶住。
这鼎虽重,但一辩的功力寺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不至于被这鼎压到吐血的地步。
谢天枢到一辩身边,拿起他手腕一摸道:“大师已中毒。”
他把金蚕玉露丸倒出一颗塞进一辩口中,并把其他药丸都各自分给其他几位禅师,让他们立即吞下,然后扶着一辩盘腿坐下,以春风渡为他解毒疗伤。
几位护寺禅师面对这金蚕玉露丸都觉诡异,更不知一辩是如何突然中毒的。
温小棠躲在暗处旁观,突然明白了慕秋华方才耍鼎的目的。慕秋华不是要与一辩切磋内功,是为了让一辩运功。
温小棠眼睛亮起,连忙现身说道:“谁都不要运功!运功则立即毒发!”
几人惊疑,阴公鬼母却在对面笑了起来:“温掌门果然聪慧,竟能知晓我们所制这毒专破高手内功,内功越是深厚,中毒则越深。这毒专为高手设计,叫做‘高手三哭’,初动内力则伤皮,二动内力则伤经,三动内功则伤骨,全身血脉逆行。老秃驴,你已三次动用内力,这毒已随你血脉流向心脏,你该好好哭上一哭,准备好棺材,给自己哭丧吧!”
江重雪忽然想到,在天玄门参加婚宴时,众人所中之毒也是如此。他眼睛射向对面,天玄门那日,一定有梅影的人在暗处捣乱挑拨,加深了双方的冲突。
这诡异的高手三哭即便是金蚕玉露丸也只抵得了一时而已,且金蚕玉露丸也不多,一瓶里只有七颗而已,并不够众人服用。
温小棠把江重雪手上那颗夺了过来,江重雪并不需要,他放到莫金光手里,莫金光却摇头,把它给了一位护寺禅师。
护寺禅师的内功比他深厚,毒发起来也比他快。
温小棠眉头却狠狠皱起,很想敲一顿莫金光的脑袋,眼睁睁看着他十分慷慨地把解药给了别人,仿佛不知道一旦毒发,那可是有性命之忧的。
对面的慕秋华却是不慌不忙,特意把时间让给他们,看着他们分食药丸,竟然没有乘人之危一攻而上。
要将少林拔除并非易事,少林寺的人不像那镇上手无寸铁不懂武功的凡人,可以由他任意杀戮也无还手之力,即便这些人都已中毒,若他们拼死抵抗,今夜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他并不想折损圣教的实力,圣教在不久的将来还有天下大事要做,绝不可折在此处。
慕秋华晃晃手,掌心上突然就多出一卷黄布,那是皇家圣旨,天子之色,意喻皇天后土。
这是本该被人踩在脚底的颜色,但千里之地,悉归皇家,土地之色,摇身一变,成为这世上最贵重之色。
这卷圣旨便是当年赵构让人射在少林山门上的,多年之后,总算被取下。
慕秋华展开黄布,念道:“敕少林:朕操天下之大柄,居华夏之至尊,必除奸而却佞也。今少林狼子野心,藏乱臣之后,有谋反行迹,特除少林国寺之名,赐方丈一辩自刎以谢其罪。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他念完,笑得轻快:“一辩大师,多年前皇上便已赐你一死,你多活了这许多年,也该够本了,今日便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