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出事后,此处尤为荒凉僻静。小太子环顾四周无人,劈头盖脸对面前的小太监发令:“我虽救你一命,能否得活,还得看你个人造化。”
内侍机灵,跪下表忠心:“愿为殿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太子摆摆手,立刻说道:“你现在立刻出发,自朱雀门出宫城,到白马寺前的裴家去。”
他认真叮嘱:“太子妃裴家,知道吗”
内侍连连点头,小太子半点不敢放松:“……亲自见到太子妃本人,必要将这封手书递给她。”
他交给小内侍的,除了亲笔手书之外,还有一只磨尖了一端的,碧玉长簪:“若是门房阻拦,就拿出这只簪子来,说是太子妃旧物。裴家,一见便知。”
小内侍大声应诺,却又有些惴惴不安:“出宫不易,需当值对牌。臣六岁入宫,再未出宫一次,手续流程着实不熟悉……”
太子淡淡:“故太傅裴家在城东,我却让你从西城门出,可知为何?”
内侍低头不敢回答,泰安却在太子怀中嘀咕:“声东击西?”
小太子耳尖一动,扶额长叹,吓得地下的内侍伏低了身子。
“秦宝林出事当晚,圣人调配给我连夜寻人的千牛卫李将军,平日驻守的是哪座城门?”
泰安明白了。朱雀门。
小太子和李将军形成了某种默契,共同配合着要将这位小内侍送出宫城。
这样大费周章,那小内侍要去的,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剩一位孤女在守孝的裴家。
“你最终的目的地,是在哪里呢”泰安喃喃。
像是回答她的话,小太子低低开口,说:“秦家。”
第25章 调情
清晨的长安城,冬日的朝阳渐渐升起,破开浓厚的雾气。
权极一时的故太傅裴家,因了太子妃裴安素三年孝期,家门常年紧闭,除了采买的家仆偶尔出入,再难见到旁人。
然而今日早晨,裴家角门却临时打开,一位身着青色棉布裙袄的年轻女子低着头,跟随在采买的仆妇身后出了府。
从城东绕至城西,再由城北绕向城南,最终悄无声息地停靠在晋中秦家的侧门外。
秦家嫡女两位,一位年前入宫册封宝林,另一位尚未定亲,还是家中娇宠的小姑娘。
早膳之前,秦二小姐行至祖母秦老淑人房中问安,面色不善愤愤不平,提及今早遇到了一件颇为为难的事情。
“……说是什么她在孝期之中,不好前来拜访,只能派贴身的丫头过来。太欺负人了!她一身凤袍还没穿到身上,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姐姐当初和她交好,也不知是怎么忍下来的?”
秦二小姐面色涨红,丝毫不留情面说道。
秦老淑人四世同堂,早已见多了风雨,此时微微抬起眼帘,淡淡说:“她毕竟是太子妃,就是使唤底下的侍女问你讨些花样子,切磋针法,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秦二小姐丝毫不肯放过:“裴家落难之前,她为人处世嚣张跋扈。我本以为太傅故去,她诚心守孝能收收性子,哪知她竟欺侮到我的头上!”
“祖母,您不知道!”她俯身靠在秦老淑人的腿上,撒娇般地摇晃着,“她哪里是来讨花样子!她是把花样子送了来,让我绣成帕子再还给她!还是绣给太子的帕子!这分明是把我当成绣娘下人使唤啊!也太欺负人了。”
秦老淑人本半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听完秦二姑娘一顿抢白之后,突然间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她让你绣的帕子,是送给太子的?”
秦二小姐仍在懵懂当中,秦老淑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男女大防,太子妃不会不懂。风口浪尖上,她却请秦二绣帕子给太子,这看起来像是……看上秦二了要替太子讨进东宫做良娣啊!
秦老淑人猛地站起身子。
且不追究太子妃尚未与太子完婚,此举不合时宜又毫无立场。
就算她裴安素已经嫁给了太子,可秦家长女早已册封宝林,一母同胞的两姐妹如何能嫁给两父子?
乱了纲常辈分,于礼不符。太子妃又不是关外长大的蛮荒人,再嚣张跋扈,也是裴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万万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那好端端的,太子妃派侍女来说这么一件帕子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秦老淑人吐出一口浊气,问:“来传话的侍女何在?”
侍女名为银朱,是裴安素贴身伺候了十年的大丫鬟。
她青衣棉裙,跪在满屋秦家主母的面前,也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不卑不亢地说:“太子妃与太子殿下玩笑时提及,晋绣技艺独步天下,花样再粗劣也有靠着技艺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太子殿下笑而不语,遣宫人送来一幅画,问,何如?”
银朱慢条斯理将太子二人之间的趣事讲了个清楚。
秦老淑人默然不语。
这是太子妃和太子之间,小儿女在调情拌嘴呢。
这太奇怪了。
若是太子想聘秦二为太子良娣,何必让太子妃来整这么一出“我们夫妻情深容不得第三人”?
倒像是在示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