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衡看莺七一眼,也不说话,慢悠悠喝了一口店小二上的茶,点评道:“这毛尖不好,色泽暗沉,茶水涩滞,当是下品。”
莺七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理论毛尖好与不好,因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此刻和他略熟了些,顺口便道:“神仙哥哥,你好歹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为何竟听命于穆长恭呢?这实在有些不符合你的身份。”
对面少年眉尖一挑:“你唤我什么?”
莺七略有些讪讪,但心想夸他总没错,嘻嘻笑道:“额,难道以前没人夸过你生得好看么?”
他颇受用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我并非听命于他,只是我师侄欠了他一个人情,我答允替他做一件事。”
莺七了然地点了点头,见店小二殷勤地呈上菜来,便不再废话,立时开动,一阵狼吞虎咽,小狴亦不甘示弱,紧随主人后尘。
饭罢,店小二笑容可掬地一伸手:“两位客官,承惠一两二钱银子。”
霄衡诧声道:“银子?”
蹙了蹙墨画一般的眉,又道:“我没有银子。”顿了一顿,对着莺七讶然又略带些无辜道:“难道你也没银子?”
店小二本来笑成一朵怒放的菊花的脸立刻变得很难看。
莺七一口老血喷将出来,她一路被这孩子挟持着委委屈屈地上路,虽有南城主所赠的明珠,何尝带在身上?
定了定神,她一拍桌子怒了:“亏你还是一代大侠,在江湖上行走,身上居然没有银子?”
霄衡略一迟疑,十分无辜地说道:“我银子都放在师侄那儿。”
莺七道:“你师侄呢?”
“不知道,前些日子他溜走了,我也正在找他。”
他说得何其理直气壮。
末了还有些感伤地补充一句:“我师侄年纪虽二十七八了,却向来顽皮惫懒,当真叫我这个做师叔的不知道如何管教才是。”
莺七噎了噎:“敢问贵庚几何?”
谪仙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有些不情愿地答道:“快而立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同我说你三十了?好孩子,扯谎不是这么扯的。”
谪仙蹙着眉,强撑着面子道:“我说快而立,只不过再等九年便是了。”
莺七一怔,脑海里顿然浮现出一幅画面:做师侄的对着小好些岁数的师叔恭恭敬敬地行礼,恭恭敬敬地叫:“师叔您老人家身体安康!”
她忽然觉得非常悲伤,再也不愿看到这个白衣人在自己面前晃悠。
江湖太危险,她想回仙山。
第14章
突然见他目光移到小狴身上,显然没安着什么好心,忙一把搂了小狴,义正词严道:“小狴从小被我养大的,我们情比金坚,义结金兰,你休想打它主意!”
小狴感动得泪眼汪汪,在主人怀里蹭了一蹭,望着霄衡,喉咙里低低吼了一声,目露凶光。
霄衡没事人儿似的移开目光,淡淡地饮了一口清茶:“此兽乃狴犴,又名宪章,是龙九子之一,排行第七,形貌似虎而威,若有人相中了,当能卖个大价钱。”
莺七越听越不对劲,眼见他似乎非要把小狴拿去卖了换银子,忙道:“不成!霄衡哥哥,你是个大好人,别把我小狴卖了,成不成?”
霄衡长眉一挑,眼角便晕染开从容的笑,他生得一副清正俊朗的长相,不苟言笑之时,端的是副仙人容貌,但一笑起来,却平白地增了几分魔魅的气息。
莺七觉得,这个人很当得起倾倒众生的形容。
倾倒众生慢悠悠道:“你或许将我想得太好,然而我并未有如此之好,这一点倒不得不让你知道。”
莺七望望神色凄惶,楚楚可怜的小狴,一咬牙,做大义凛然的悲愤状:“你还是把我卖了吧!”
霄衡笑了一笑,慢条斯理道:“你不如这狴犴值钱。”
莺七只恨不能一把掐死这个倾倒众生。
正在咬牙切齿之际,邻座嗤的一声笑,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适时响起:“两位既是未带银两,便由在下代付了罢。”
一锭银子扔到店小二手里,莺七眼冒金光,忙看这位仗义疏财的仁兄是谁。
邻座坐着一个淡紫绸衫的少年,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眉目俊秀飞扬,脸上有一个笑涡,笑起来的时候,深深如醉,一笑之间,仿佛连天地也旋转起来,手上折扇绘着一幅淡雅的水墨山水,说不出的蕴藉风雅。
酒窝少年颇好客,不等莺七相询,折扇一收,拱手笑道:“姑娘请了,在下慕漴,字红药。”
莺七是个懂礼貌的姑娘,下山来更学得不少江湖礼数,拱手道:“多谢公子仗义出手,给我们解围。”
少年望了望霄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两位不必客气,似姑娘这般芳华绝代,在下生平从所未见,得遇仙子,真是三生有幸。”
莺七正喝茶,闻言呛了一口,大大地咳嗽了一声。
据师尊说,江湖上有一种轻薄男子,专门在外浪荡,见到有些姿色的美貌女子,便上前勾搭,这种男人的名字叫“sè_láng”。
她擅驭兽,一直想抓头sè_láng来研究研究,不想甫入江湖,就遇到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