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不避,还跑到人家卧室来了。这会子想起做过的梦,突然诧异起来,这也太过雷同,他果然练功去了,大汗淋漓地回来,一样的一站一坐,各自别有用心地聊天,再往下,是不是要……
“我知道你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对于朋友,总是重情重义。”
“是啊,对朋友重情重义,对喜欢的人却不这样,所以才要走。”他恨恨地呼了口气,连连摇头:“罢了罢了,不与你计较,若是生气,早已气死八百回。”
“……当时并没想太多。”
他又好气又好笑,这笨女人连狡辩都不会,更别说装疯卖傻无理取闹了,这些女人的小伎俩,明明能够战无不胜。在该哭泣时冷静是种天赋,她能在情人的婚礼上断剑,或许也能在决裂中稳坐泰山。
同这样的女人冷战是不划算的,她能逼死你。其实已经逼个半死了,相识至今。
“生你的气,并不是因为你要走。”他为她倒了盏茶,吹吹热气,推了过去:“你当然要走,一副随时随刻要回天山与世隔绝的样子,我又不瞎,岂会不知你的心思,这也看不透,便没的朋友做了。”
她呆坐桌前,抚着茶盏,怯怯地:“那是曾经的念头。”
“我气恨,是因为你不信我。不信我真心救慧闲,才会一脸焦急。不信我说过的话,才会不告而别。你也是说到做到的人,如何认为我不是呢?说不在意你的出身,就是不在意,我没必要说谎,更没必要委屈自己。话到此处,再往下,只在于信与不信。说到底,人与人间,不过是个信字啊。”
一连说了半篓话,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只是木木地垂着眼睛,余光盯住床幔,两颊微红,煞是动人。
“我命甚好,不为生计苦苦挣扎,家中尚有几辈享之不尽的余粮,所以哪怕你是魔王之女,也不打紧。”他低下头,诚恳地放缓调子:“我这半生,从未遇过你这样的,许是你与众不同,许是我大惊小怪,这条挺好的小命,怕是从此交代了。”
她连呼吸也不顺畅,一会儿回忆梦中情景,一会儿回到现实,皆令人难以面对。究竟怎样才能脱身?毫无征兆的背叛,毫无征兆的被爱,似乎没人询问自己的意见,要的求不来,来的又害怕。
“这么晚了,该回去了。”喝尽这盏茶,走为上策,这才发现茶水依然滚烫,嘴上热辣辣地疼,何以握在手中良久竟无察觉?
“这一天到晚,到底琢磨什么天下大事,迷迷糊糊害人害己。”他深感造孽,一面禁不住观瞧,索性双唇只是烫得通红,凭添几许妩媚而已。
“我哪里害过人,一向只坑自己!”谁曾想,这一晃动手中的茶杯,那水不多不少撒出一点,不偏不倚地溅在他凑过来的脸上。
一声惨叫,捂脸遁逃。
想过脱身,却没想过用这样的方式脱身,她捂着嘴巴,心想世事轮回,梦里做了坏事马上在现实中受到惩罚,报应啊。
下卷
第51章 第 51 章
今年的雪格外厚实。
先是灰沉沉,酝酿许久,迟迟没有动作,未几,细碎的雪屑自铅灰的天倒灌而下,洋洋洒洒,极不均匀,料想缓缓而行,谁知一夜之间变了鹅毛大雪,一连飘洒数天。
魏清闲来无事,凭栏远望,依稀分辨出远处山巅的轮廓。这种时候,总容易浮想联翩,忆往昔看今朝,不免惆怅。正此时,石钟响了三下。
这大钟放置于通往山门的必经之路,天气严寒,派中弟子不便长期驻守,来客敲打石钟,声震半山,上面也就知晓。
钟声一短二长,出自自己人之手。他心中一动,莫名的慌乱,仿佛有所感应,知道来者何人。
“掌门,大师兄他们回来了。”
“告诉师爷,我随后就到。”
大师兄回来了,她呢?
挨到不得不去,回身见王婳姮远远站着,似乎犹豫要不要上前,这一对视,两人都不好意思。平时各怀心事,此刻怀着同样的心事,倒不谋而合。
他依旧沉默,走近,停下,等待。
她配合地跟上,若带苦笑。
来天山两月有余,起先敷衍着谈上几句,渐渐相顾无言,不如不谈。他曾说自己语言寡淡,一向拙于言辞,算是开脱。她也就不好说什么,想着你不过是不爱我,不愿与我做长久夫妻,一个人心里住了另一个人,瞎子也能看出来。不知你与那人相对,是否也寡言少语?
若说此行鲁莽,却也有收获,至少尽力维持一段并不存在的姻缘。从此魏郎是路人,相识一场,聚散两相忘。被命运捉弄的人,不必互相埋怨。
“今天终于可以见到她了,按理说,我应避嫌。”她狡黠一笑,罕有的俏皮:“不过现在我还是你妻子,若要避嫌,也应是别人。”
他愣了愣,半响道:“你都知道?”
她避而不谈,突然平视远方:“可惜大雪封了下山的路,否则这两日就该动身了。”
“动身”
“当时我不顾家人反对来到天山,是想尽最后的努力……罢了,都是无用的苦功,不必提了。”
他正色道:“你来这里,我很感动,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