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定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尘烟散去,见巨兽果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总算是长出一口气,放心地盘腿坐在了它的壳上,“多谢。”
他能闲下来,晏重灿却是不行,他的神识一刻都不能从巨兽的识海离开,累是累,当作是试炼便也勉强能熬下来了。
带着这头巨兽发足狂奔了数个时辰,夜色笼罩无边荒漠,墓地隐约就在眼前了。
晏重灿嘴唇发白,回头笑道:“小师父,准备好跳车了。”
圣定刚想说话,就感受到一股剧烈的震动,原来巨兽即便脱了控制,也疯了个彻底,此时就好似一匹脱了缰的野马,疯狂地往不远处的无尽沙渊奔去。
圣定血眸一缩,在它跌下深渊前在空中连踏几步,拎起早已到达极限的晏重灿转身腾起,借着风势,两人跌跌撞撞地挂到了临近崖边的树枝上,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圣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很少这样笑,在今夜却觉得格外痛快,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专爱与同伴撵j-i逗狗的少年。
晏重灿也一边咳一边笑,“我,咳,我也算是骑过大怪兽的人了。”
“你那一剑当真玄妙,痛快!”圣定抚掌大叹“你是怎么想到用剑气震慑的?以剑控心,妙极。”
晏重灿笑着摇摇头:“算不得什么。”
“我观你的剑已有了剑意,纯正坚定,当是我见过最无杂质的剑意了。”
“是师兄教的。”晏重灿转目看着挂在遥远夜幕上的残月“师兄的剑,是天下最好的剑。”
“他是第一剑修。”
“他在哪?”
“我不知道……我很想他。”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在树枝上挂了许久, 喘够了气, 他们才正式开始环顾四周。巨树旁边是一道看不见边际的深渊,如同一道伤疤般横贯沙漠,黄沙如瀑布股股流入其中, 只听得到簌簌的声音, 却什么也看不见。深渊对面则是传说中的混沌,极像他来神遗之地时身处的虚无。
转过身,晏重灿稍稍睁大了眼睛。眼前的景象着实壮观而奇异。无数座黄沙堆成的无碑坟冢并排散开,月光下这片金色坟场肃穆威严, 极具压迫感。就连巨兽带他们鲁莽奔过的痕迹在这之中也不值一提。
“这树……”将震撼压下,晏重灿翻身落地,定睛打量方才救命的巨树。它足有数十人合围之大, 树冠如一朵遮天绿云般徐徐铺开,月光被它切碎,将圣定的血眸也映得斑驳起来,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妖异。
“是守护神树。”圣定双手合十, 对着它深深一拜“它告知亡魂切莫前往混沌, 亦为失落的亡魂引路。”
“不知是如何栽成的。”
“种子是九代方丈的舍利子,再以三代菩萨的泪水灌溉。”
晏重灿若有所思:“这便是你说的功德?”
圣定垂着头, 露出一个不可捉摸,转瞬即逝的微笑,“是啊。”
“我要去寻黑鸦蛋,我们分头行动,届时在此会合罢。”
“不必, 一切生灵皆由神树滋养。你助我寻得功德,我便可助你夺得黑鸦蛋。”
“如此甚好。”
圣定赤足走在前,手中禅杖当啷作响为他指路。
穿行墓间,晏重灿暗暗打量,那些墓都又高又大,沙层紧实,带来的压迫感甚至可与他在神殿见到的神像相比。照崔老头的说法,沙葬的传统是第一代被放逐者开创的,此后黄沙之域的每个罪人死后都会埋入其中。而正因是罪人,所以皆是无碑之冢,也无人会来祭拜。
生时偿罪,死后超度。
神树的真正目的应是如此吧。
他正思考着,圣定蓦地停了脚步,道:“就在此处。”
“当初师兄带来三颗舍利子,一颗化作神树守魂,一颗抛入深渊镇邪,还有一颗……埋在墓中,当做阵眼。”
晏重灿奇道:“此地是一个阵?”
“本不是,有了阵眼便是了。”圣定禅杖一指,那墓便自动被掘开一个口子,他回头诡异地笑道“罪人便是罪人,身死心却不死,以舍利子作阵,使他们永世不得还魂逃脱,这才是功德。”
“……”
晏重灿转瞬间便想到了许多可能,一时惊骇地沉默不语。
妖僧也不管他,自顾自挖掘,挖到膝盖深时蓦地听到一声沙哑的鸟鸣,两人忙不迭往后一步,便见这墓中竟飞出密密麻麻的黑色鸦鸟来,遮天蔽日的鸦鸟源源不断地飞出,出来后也并不离开,就层层盘旋在上空,更使氛围显得y-in森可怖。
他定了定神,继续挖掘,直到禅杖触及硬物时才堪堪停下,摸了摸下巴:“小施主,请助我一臂之力罢。”
晏重灿闻言上前一步,“怎么做?”
“帮我拿着它,无论何时都不要松开。”他将时刻不离手的禅杖郑重地放到晏重灿手上。
“……这样便好?”
妖僧笑着点点头,梨涡显得他格外天真:“只要这样便好。我须得用双手来迎接功德,方不会触怒如来。”
晏重灿自不会有二话,爽快地帮他接过禅杖后,又担忧地握着他的手,迟迟未松开:“小心。”
“我会的,退远些。”圣定抽出手,看着他站好了,转身猛地跪倒在地,弯下腰,一点点拂开棺盖上的沙尘。
他的动作很慢,拂一次便拜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