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再没有人能回答。
※ ※ ※
最深的夜晚,只有床头一盏灯。
骆攸宁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当他躺在乔荆的床上辗转不久就跌入了黑甜乡中。
黑甜乡里难得喧嚣,便有梦境也如雾里观花,蒙蒙胧胧看不清甚。
他在黑暗中昏昏沉沉站了许久,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他,声音贴着耳际,无比清晰亦无比熟悉。
骆攸宁一下睁开眼。
乔荆已经躺在他身边睡熟了,许是担心他醒来害怕,床头那盏台灯仅是调暗了些许,并没有关掉。
骆攸宁晕乎乎坐起来,盯着乔荆看了一会。
他搞不清楚刚才那声呼唤是来自梦境还是真有谁在唤。
他脑袋发晕,瞌睡虫不肯轻易放过他,他想躺下重归黑甜梦乡,然而又有人在唤他。
“——骆宁宁!”
骆攸宁一下抬起头来。
卧室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缝间是亦有晦涩的光亮,屋外似乎也开着灯。
骆攸宁莫名其妙盯着那道缝隙看了半晌,才发现门缝间竟然还嵌着一张脸。
再英俊的面容也经不起晦光的考验,只会使得其看起来愈发诡异狰狞。
——那是早已死去的虞秉文。
骆攸宁摸过他冷却的手,吻过他腥涩的唇,他的触感变得那么冰冷亦是那么僵硬,与冷冻过的猪r_ou_并无甚分别。
死去的虞秉文躺在那里无知无觉,任由他曾经最深爱的人们悲痛不止。
害怕的情绪不知是不是随着瞌睡虫一道飞走了,骆攸宁只是怔愣愣地盯着他。
“宁宁,”死去的虞秉文又在唤他,“过来,到我身边来。”
骆攸宁不自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越过乔荆,轻手轻脚踩刚下床,双足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踏落地面的真实感,就在这时他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属于骆攸宁的身躯还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平躺着,尽管胸口略有起伏,可看起来依然像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宁宁,”死去的虞秉文在催促他,“快点过来!”
骆攸宁快步向他走去。
门缝被推大了,死去的虞秉文就站在门外。
深色的西装熨烫笔挺,领带还是他替他选的。暗红条纹交错似已然干涸的血液凝固在了上面。
他还穿着下葬时那套衣裤,看起来与生前无甚差别,除了脸色有些苍白。
骆攸宁原以为自己会哭,然而当真正面对着死去的虞秉文,他也仅是如往常那般低声叫着最最熟悉的称呼:“大虞。”
虞秉文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他指尖的温度是那么低,挨在脸上像是深冬飘落来的一枚细软的雪花。
骆攸宁问他:“你是来接我走的?”
虞秉文摇了摇头,垂臂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那么紧那么用力,可永远无法再握住明天。
虞秉文牵着他往外走。
他们一起穿过昏暗的走廊、绕到死寂的客厅,然后站到了门口。
乔荆家的门是开着。屋里昏灯暗影夜色沉沉,屋外已然天光大亮,甚至有丛荫绿树与鸟语花香,彷如另一个世界在无声的召唤。
骆攸宁想回头问虞秉文什么意思,然而站在身后的虞秉文突然猛推了他一把。
第十七章
骆攸宁一下跌了出去,摔坐砂石地上。
一径山路蜿蜒至他的面前。两侧古树繁盛,荫荫密密,遮天蔽地。道旁灌丛亦是生得无拘无束,枝杈横斜,使得原本就狭窄的山道愈发难窥前路。
他急慌慌回头去找虞秉文,可不但虞秉文不见踪影,连乔荆家的大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听到有人唤他,“宁宁。”
他抬起头,面前横出一截巨石。石面凹凸不平多是坑洞,其中坐着一个胖墩男孩。
那男孩约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剃成了板寸,像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看起来明明是很可爱的小朋友,可面色却如涂了厚厚的泥浆,显得灰白僵硬,神情也是呆滞。
骆攸宁越看这小孩越觉眼熟,分明就是幼年时期的:“——大虞!”
胖小孩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挪了挪屁股,便如落在汤勺上的芝麻团子晃悠悠跳到了地上。
他开始自顾自向前走去,骆攸宁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虞秉文的家乡,童年时无数的暑假他都同虞秉文在这度过。
他甚至还记得这块石头。
以此为标志,后面那片茂密的林地便是这个村的禁地,大人们从来讳莫如深的地方。
林被称为藏尸林,林子深处更有一湾深潭,被称为葬魂潭。
那处潭水观之幽碧清澈,实则深不可测。村里水性最好的汉子都不敢来这处游泳。据说水下有汹涌的暗流、还有吞人的漩涡、更有缠人可怖的水草与嶙峋刮骨的尖石,掉下去的人往往连尸体都再寻不到。
村里老人偶尔也会同孩子们讲起那些神乎其神的怪谈。谈到这口潭水,他们永远只有那句话:“掉下去的人都被水鬼吃光了尸骨咯。”以此来妄图断绝孩子们旺盛的好奇心。
村里孩子敢去的也很少,只有暑假才能回去的虞秉文却不在乎,他同村里孩子玩不上,幸好还有骆攸宁这个小玩伴。
有了骆攸宁的虞秉文胆子更是顶天大,哪处山陡水险就爱往哪处跑。跌得鼻青脸肿腿骨划出了伤缝针敲钉也不怕,那些在他看来都是男子汉的勋章。
再大一点的时候,该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