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未,相见即是缘。”司无正见他似是厌弃,眼神黯了黯,不再去摸嫂嫂的手,反而一动不动地站着,头微倾,“或许帮了他,能寻到些你起死回生的线索。”
清未还不大信自己已死,将信将疑地问:“这里真是长安?”
“千真万确。”司无正将屋内所有的木窗系数推开,“由此街向前,便是皇宫正门,你站在我处,可见太极殿的金砖玉瓦。”
清未迟疑地凑过去,但见朝霞里宫殿熠熠生辉,街道呈四方形排列,各处人烟鼎沸,绝非乡野可比。他此生从未来过长安,却在游记杂谈中读了无数描写长安的片段,然,凭借文字想象出来的盛景远远不及目力所及。
“嫂嫂再仔细想想,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他不由倚靠在司无正怀里,握着腰间温热的手恐惧地摇头:“我……我该在沛县……我记得昨日院中的夹竹桃开花了……”
“错了。”司无正凑近清未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昨日乃是隆冬时节,夜里下了初雪,黎明到来前就化了。”
“可我……不冷。”
司无正垂下眼帘,将床头衣物细心地披在他肩头:“因为我点了火盆。”
清未心里咯噔一声。
“嫂嫂不冷也是自然的。”
他猛地反握住司无正的手:“那你不穿冬衣,指尖为何如此凉?”
清冷的晨曦在窗台上流淌,司无正默默抽回手,将敞开的窗户一扇接着一扇关好,回头对着清未勾唇轻笑:“嫂嫂心里清楚。”
他后退一步,跌坐在床上,死死地盯着没有血色的指尖,喃喃自语:“我当真是死了?”
“当真。”司无正走回他身侧,坐下,“死了半载有余。”
“那我夫君……”
“佳人在侧,美人在怀。”司无正笑得更温和,嘴里吐出的话却如刀般割着清未的心,“早已续了弦。”
“他……他竟……”
“嫂嫂莫气。”司无正像是只会这般安慰他,且拿起那张被清未揉烂的宣纸,小心抚平,“我今早写得,你可是不喜欢?”
“嫂嫂肌肤滑腻似丝绸,书生摸之又摸,揉之又揉,如饮酒上瘾,欲罢不能,便复摸回去,复复摸,复复复摸……”
“司无正!”清未气得浑身发抖,起身逆光站与床前,单手一指,“你好不要脸!”
被怒斥的司无正将宣纸爱惜地折好,塞入怀中,抬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嫂嫂也未曾拒绝我。”
清未呆住一瞬,他只记得半睡半醒中神魂颠倒,情欲缠绵,以为是那不能人道的夫君治好了隐疾,拼命迎合,哪知却是司无正这厮混账,如今再后悔也为时晚矣,气势也顺势弱下来:“你……你不讲道理。”
“讲道理……”屋前的死尸忽然气若游丝地c-h-a嘴,“我昨晚听了一夜,你当真没拒绝。”
清未抬起的胳膊懊恼地落下,转身继续欲爬窗户。司无正嘴角含笑,贴过去搂他的腰,二人拉拉扯扯好半晌,窗下突然疾驰而过一队人马。司无正立刻敛去笑意,将清未护在身后。片刻沉闷的脚步声响彻酒楼,身着墨色翻领袍的官员鱼贯而入。为首之人领口有金线绣制的蟠纹,见了司无正,跪地行礼:“少卿,户部侍郎被杀一案有了眉目。”
“说。”司无正松开清未的手,将朝服披在身上,也是黑袍翻领劲装,说话时眉宇间弥漫起淡淡的肃杀之意。
“户部侍郎裴之元一年前私吞赋税,被同窗旧友,亦是时年同为侍郎的房子勤发现,他为了仕途杀人灭口,将房子勤倒吊在屋梁上放血而死,其子为父报仇,将裴之元以相同手法杀害于家中。”
司无正系衣扣的手微顿,转头对着清未眨眨眼,又有意无意地看向门口。
死尸还可怜巴巴地倒吊着。
“这都是他儿子招供的?”司无正边说,边抬起胳膊,示意嫂嫂为自己整理袖口。
清未咬牙抬手,将墨色的布料服帖地翻折好,当着屋里众人的面不便发火,干脆低下头不再去看司无正,只竖起耳朵听。
“都招了。”
“那便好。”司无正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问,“可查出当年房子勤在哪里被杀害的?”
跪着的下官迟疑了片刻:“尚未,属下这就去查!”
“罢了。”司无正挥了挥手,将人全赶出屋去,“备马等我,回大理寺。”
等屋内众人皆走干净,司无正转身,对着清未似笑非笑:“嫂嫂,这下可信我说的话了?”
第二章 倒吊鬼(2)
言之凿凿,清未哪能不信,只是死而复生之事太过蹊跷,再加之门前倒吊着幽魂,一切实在是荒谬至极,他坐在床上半晌竟不知如何是好。
“随我去大理寺吧。”像是知他的难处,司无作做了个揖,“我在长安有处宅子,若是嫂嫂不嫌弃,可与我……”
“你我怎可同住?”清未冷声打断司无正的话。
司无正神情淡然,走到床边一动不动地站着。墨色的y-in影一下子将他笼罩,清未不由仰起头,却读不懂司无正眼神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