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用来自娱自乐啊!”谭硕笑道。
秦海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上次我是弹你的作品才克服了紧张,你要是不写,我就不复出了。”
这转折来得有点突然,看来是激将不成就改威胁。谭硕在转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就算你现在去跳小南桥,我也不会拦你的。”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可能是由于两次尝试都失败了,秦海鸥的语气里终于多了一股急躁,“如果是担心演出效果,上次我已经说过了,我没什么输不起的。我还可以向你保证,要是我弹砸了,责任在我,后果我担,我绝不会连累你;要是你写砸了,不管多烂的作品我都接着,我也不会怪你!如果你信不过我,刚才我说的每个字都可以写进合同!”
谭硕听他快把话说绝了,终于收起玩笑的神情:“我不是信不过你,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
“那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秦海鸥问。
谭硕叹了口气:“就算不考虑结果,要写一部新作品,还是这种大型作品,也是很难的。”
“你有什么困难?”秦海鸥问。
“我没灵感。”谭硕道。
“那就找灵感,”秦海鸥道,“你需要什么资料,要去哪里采风,你告诉我,我替你安排。”
“我没创作环境。”谭硕又道。
“不就是米粉店吗?”秦海鸥道,“我找人替你看店,店里的事你一概不用管。你记得柳岸对面的‘小蓬门’吧?我把它租下来了。如果觉得这里太吵,你可以搬过去住,那边很安静,你可以在那写东西,我保证没人打扰你。”
谭硕愕然地看着秦海鸥。他知道秦海鸥的经纪人近来都住在珠珠的客栈,秦海鸥这些天也神神秘秘的,不常出现在米粉店里,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是在忙活租房的事。他原以为秦海鸥很快就会离开龙津镇,自己只需拖延一下就能让这委约不了了之,可现在看来秦海鸥非但不打算走,反而准备在这里长住。他难道要留在这里练琴吗?他到底在想什么?!
谭硕猛地站了起来,心里抑制不住阵阵焦躁。不久前他明明还占据主动,把秦海鸥的尝试一次次堵死,怎么转眼之间形势就逆转过来,他的借口反而被秦海鸥逐个堵死!
“你以为这玩意儿说写就能写出来吗?”他有些恼怒地说道,“说不定写个三年五载,十年八年,你等得起?”
秦海鸥也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你写,我就能等,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你疯了!”谭硕忍无可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秦海鸥道,“但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所说的每一个困难我都可以帮你排除,我也说过我不在乎最后结果如何。但就算这样你还是不肯答应,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答应!”
谭硕瞪着他,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没了。秦海鸥说的每个字都在无情地敲打他的内心,逼得他退无可退——为什么不答应?为什么?!他上前一把揪住秦海鸥的衣领:“不为什么!我他妈就是不想写!”
他说完便猛地推开秦海鸥,转身去拿自己的烟盒。他知道自己失控了,但他控制不住。狂躁的怒意与深深的无力感撕扯着他,他急需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干出什么来。
他的烟盒先前被他放在了桌上,他刚一伸手,秦海鸥比他更快,冲过来抓起烟盒反手就扔到了墙角:“没错,你就是不想写!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借口,你终于承认了!”
秦海鸥好不容易逼出谭硕这句实话,心里又激动又心酸。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句话来的,机会宝贵,稍纵即逝,谭硕即使在极不冷静的时刻也本能地要往回缩,现在秦海鸥终于挖出他一句心里话,怎么可能让他再缩回去。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秦海鸥说。
这句话狠狠戳到了谭硕的痛处,他气急败坏地看着秦海鸥:“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还他妈让我写?!你知道我要是答应了,我就要面对什么吗?我会想起《星海》,我每写一个音,我都会想起《星海》!我忍了这十年,不是为了把它翻出来再往上捅刀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你放过我行不行?你他妈放过我行不行!”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管向秦海鸥宣泄自己的怒气,直吼得喉咙发哑,眼睛发红。秦海鸥安静地听着他吼。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希望谭硕能抛下所有的顾忌,把心里的情绪彻底发泄出来。
谭硕实在压抑得太久了,他内心深处埋藏的愤怒苦闷、委屈不甘,从来都没有机会好好对人倾诉。他一直在忍,直到忍耐成为了一种习惯。如果他要离开这个封闭的世界,他就必须趟着过去的刀子走出去,可是痛苦巨大,他孤立无援,所以他宁肯龟缩在原地。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似乎还要继续持续下去,但是现在,秦海鸥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尽管过程非常艰难,但他终于让谭硕敞开了心扉。上一次他不知内情,没有准备,错过了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这次的机会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了。
谭硕宣泄完便没了声响,靠着书柜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秦海鸥低头望着他,心里也十分难受。上次谭硕情绪失控时,他自己很快就能把一切收拾好,还反过来冷静地为秦海鸥分析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