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祝笑着点头,顺手拉开旁边的抽屉,把香烟放了进去。
求人办事送上一点礼物,略表心意,是渔村的风俗。而对方收下礼物,就表示愿意帮忙,否则就会用另一套说辞,礼貌地拒收。周正军熟悉渔村,自然知道这套规矩。
“我这朋友姓段,对山神庙的事情很感兴趣,所以特意来拜访。”看见庙祝收下礼物,周正军笑着介绍。
庙祝原以为两人中,周正军为首,但现在看来,这名年轻人才是主要人物,便在座位上扭身,对着段章笑了笑,“请问这位小同志,想知道些什么?”
周正军急忙把庙祝的原话,用普通话告诉给段章。
“据村民说,山神庙曾经有神迹出现,你对庙里的事情最了解,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段章问道。
周正军把话用本地方言告诉庙祝,庙祝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一言不发地抽着烟,过了半分钟,才叹了口气,慢慢地讲述起往事。
金鼓镇几百年来,一直有祭祀山神的风俗,山神显灵的神迹,也从遥远的年代流传至今。不过这些都是老一辈的口口相传,真伪难辨。
庙祝讲了两件自己的亲身经历,第一件事情发生在破四旧的年代,鼓山虽然偏远,但也被波及。他记得很清楚,一帮学生冲进山神庙,将老庙祝绑了起来,然后戴上报纸折叠的尖帽,敲锣游街批斗。
金鼓镇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学生看见人少,搞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聊。便将他绑在山神庙外的大树下,勒令他反省。学生们为了破除村民的迷信,就留宿在山神庙。
庙祝那时候还是年轻人,老庙祝是他亲叔。所以,他等到夜晚时分,偷偷地去解救老庙祝。
当他将老庙祝救下之时,隐隐听见山神庙里,有人惨叫。
惨叫的声音并不算大,好像话被卡在喉咙,不能痛快发声似的。他按捺不住好奇,偷偷从门缝往里面偷看,却发现山神的石像在庙内移动。
当时,他被吓得浑身发软,摔倒在地上,急忙向远处逃走,钻入草丛中躲避。
这时候,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断,大雨倾盆而下。山神庙的大门砰地打开,几名学生哭喊着,从里面逃了出来。趴在山神庙前,不停地跪拜磕头。
他看见山神石像走到庙门前,浑身云雾缭绕,看了外面一眼,便慢慢回转,退回山神庙里面。说来也怪,石像退回去之后,电闪雷鸣的大雨也跟着停了下来。他不敢再看,悄悄带着老庙祝,返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他才听说住在山神庙的学生,死了六名,剩下的几名也被吓得神志不清,发了疯病。当时渔村的民兵,把学生护送下山。因为死了人,城里派了专员来调查,最后的结论是敌特杀人破坏,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你确定你没有看花眼?有没有可能是人假扮石像行凶?”段章问道。
周正军将话转给庙祝,庙祝摇摇头,说了一番话,周正军听后也点了点头,把原话转述给段章。
庙祝告诉段章,那个年月谁敢杀害破四旧的学生?山村里的人杀猪可以,杀人可没有这个胆量。再说了,学生只是绑了老庙祝在山村游街,并没有骚扰村民,大家虽然气愤,但还没有到冲动杀人的地步。
段章点了点头,请庙祝接着往下说。
老庙祝被学生折磨,受了惊吓,加上年老多病,十几天后就病逝在家中。庙祝一职,就传到了他的手中。山村本来就有祭祀山神庙的传统,经过这次事件,村民们变得更加虔诚,香火不断。
从那以后,山神庙再也没有出过事,一切都平平常常。直到三十年之后,山神石像才又一次移动行走,这次居然走出了庙门,深夜在山村徘徊游荡。
当时也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家三口做客邻里,深夜返家,遇上了石像。男人被当场死亡,女人被吓得疯疯癫癫。小孩则被吓得失了魂,变成木偶一般,按照现代医学的描述,就是严重的自闭症了。
山村居民怕冲撞到神灵,原本就有深夜不出门的习俗。
若有急事,需要夜行,得上香祷告,敲锣告知神灵,并许愿答谢等等。不过,随着年月久远,大家对旧俗渐渐遗忘,不再刻意遵循。只有山神庙的庙祝,才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现在想来,估计以前就有石像夜行的事情发生,习俗规矩就是为此而设。
“这一家以后怎么样?”段章问道。
庙祝告诉他,山神并没有放过冲撞他的人,几天之后,疯女人抱住孩子,跳崖死了。
“那以后,还出现过石像夜行吗?”段章问道。
庙祝告诉他,以后到现在为止,再也没有出现过石像夜行。不过,经过这次事件,村里的人都觉得害怕,渐渐离开了山村,搬迁到了渔村生活。留下来的人,都是如庙祝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
“你们留在山村,不觉得害怕?”段章笑道。
庙祝告诉段章,和自己年纪相当的老人,在山村居住了几十年,都已经习惯了。只要不冲撞神灵,时常香火祭祀,就能消灾避祸。
段章低头沉吟,莞尔一笑,左手掏出一根香烟,递给庙祝。
庙祝伸手来接,段章貌似没有拿稳,香烟坠落地上。
“不好意思,对不住。”段章弯腰,左手捡起地上的香烟,突然拂过庙祝头,“好大一只蚊子,呵呵,这根烟落在地上,我给你老换一根干净的。”
段章作势将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