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沐二郎说了些话,沐淳觉得更可笑了,敢情记名这个老传统每年都没断过,赶上换皇帝几家欢喜几家愁,赶不上就是家族的荣耀,倍有面子。
沐二郎喝了口水:“罗师爷说看不起我们家这种无知蠢货,本不想管的,但是渔监司的胡公公点名了夸你。”
沐淳懂了,直言道:“胡家!对面当家的不是跟鱼监司有关系吗!”顺带把张婆子今日打听回来的消息一并讲出。
“你怎么知道钱氏有个堂姐在酒楼帮厨?”
“自然也是张婆子打听到。”
“行!”沐二郎突然站起:“就等着胡家出手,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说罢,沐二郎立即去了罗衣巷,把该交待的事情交待了,回到家开始盘点银子。沐淳约摸猜到她爹的想法,不是准备跑路,就是准备买人,买通泼皮无赖以待后用。
这是打算硬碰硬了。
尹子禾连夜跑到梧桐巷,神色凝重地沐淳说:“淳儿你别怕,纵使上了船我也能把你偷走。”
沐淳的样子哪里像怕,她道:“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告诉你,我跟表哥在娘娘坡认识了一群好身手的兄弟,生死之交。”
“噗,哪来的生死之交,沈英和你何时到过生死攸关的地步。”
这个时候她居然笑得出来,尹子禾吁口气:“打架,以少打多,算么。”讲起前阵子他和沈英满山野的事,童家五兄弟便是在那时结交上的。个个好水性,又性子刚烈,他二人帮着对方打了一场架后就称兄道弟了,自然刻意忽略了当中的凶险,沐淳便也没深想。
“沈英这士家子倒是放得下身段。”沐淳语气调侃心有小感动,虽说法子很幼稚,可尹子禾为了她不惧权贵到这份上已经够了。“快回去,今天我爹没驾马回家,你早些走,夜里不安生。我不会怕也不担心,信你。”
信他就好,尹子禾就怕自己不被信任。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想怎么才能瞒天过海,怎么才能偷跑到州城庄子里去躲,甚至还想到以后怎么生活。灯炉的那点微光映着他坚毅的神色,每踏一步,心情就不同,待遇上来接他的娘时,扯出一个笑。
曾氏身后还跟着一对邻里夫妻,尽管有晚上衙役巡逻,也不放心女人一个人出门。此时,站着等尹子禾的三人,表情各不相同。
“曾家妹子,你的禾郎小小年纪动了大心啊。”夫妻之中的妻发表了一句感慨。
曾氏揉眉:“命吧!”
*
碧水县还是那个碧水县,晨有鸡鸣,夜有狗吠。
腊月二十五是二丫收工回家的日子,她娘要来接她。沐淳拟好了计划准备实施,魏氏钱氏带着胡红桃却在这时候敲开了沐家的院门。
胡红桃手里提着一方油纸包好的点心,三人脸上笑盈盈,顾杏娘立时呈现戒备状。
“沐家妹子,姐姐这是来感谢你的。”魏氏一边说一边捂嘴笑,似是真来见恩人。
钱氏递上胡红桃手中的杏仁酥,笑道:“这是我那妹夫从贵人家带回来的,听说是用了那亮得晶莹剔透的纱糖,真真儿好吃,咬一口直甜到心窝子里。”
顾杏娘如履薄冰:“不不不,无功不受碌,这么好的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尝。”
魏氏自来熟地坐下,伸手拉顾杏娘倚着坐,仿佛在自家般随意:“杏娘妹子你可不知道,在你家买的香胰子好得不得了,那家老寿星直说非要大郎感谢你们不可。我不敢怠慢,这不,赶紧来了。”
那箱货怎么回事顾杏娘怎么可能不知道,只觉头皮发紧,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个妇人又恨又恼。刚想说话就感觉后背被女儿轻抚了一下,登时闭上嘴巴。
一张一合的嘴看得胡红桃想笑,她今日是很得意的。
十来息的时间里没一丝杂音,方才的热闹好像是错觉。沐淳脑中莫名想起一句歌词: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魏氏等着顾杏娘的下文,怎地她就成了个闷葫芦。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魏氏忍不下了:“咳,屋子火盆烧得可真旺,还没闻到炭火气儿,嫂子你说是不是?”
钱氏忙答:“是呢,银丝炭就是没有炭气,只是贵得紧。”说着捏了捏手心,也不知她紧张什么。
沐淳冷眼看向钱氏,真想抓烂这张脸。这老东西到底有多可恶,只有她知道。病了好些年都没死,拖个病身体身手倒是很敏捷,力气也大,床头边长年放着一柄四指宽的南竹条,打起媳妇来如同打贼打牲口。
不说话,母女俩都不说话,张婆子立在门口不声不响。
“咳!杏娘妹子刚说到哪了?哦,说到杏仁酥,要说这杏仁酥还是托了沐家的香胰子,咱家才跟着吃上呢。”
顾杏娘还是不接话,盯着魏氏的头顶后面那纱窗看得认真,仿佛那里在演有趣的皮影戏。
魏氏暗恨,心里啐了好几口。钱氏倒是坐得住,时不时摸摸喉咙,她才是真想咳却忍着的那一个。胡红桃挨了母亲一碰,不情不愿地过来拉沐淳。
“沐家妹妹,好些年了还在生姐姐的气?”
沐淳仿佛没听见,转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给她娘添上。至于那三位,面前什么也没有。
缠上门的魏氏钱氏脸色骤然绿青一片,这都不绿脸直接就别做人得了。
魏氏本就不是个有涵养的,起身,昻着头:“不瞒杏娘妹子,今日我们前来完全是好心。咱们对门对户还能不知道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