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娘昨日和萧靖北说了半宿的话,今日又起得晚了一些。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身旁空荡荡的,她在心里埋怨萧靖北又不叫醒自己,同时也不免有些失落。萧靖北休完了婚假后的第一件事情,既不是回城门驻守,也不是训练鸟铳队,而是受余百户之命,参加了舞狮队。
萧靖北的上司余百户在上次张家堡大多官兵得以晋升的时候,却也和萧靖北一样未能晋升。并非是他立功不够,而是副千户的职位有限,而他的资历又尚浅,升职的机会便让给了蒋云龙、叶清这样资历更老的几个百户。
余百户虽然也被王远安抚性地赏赐了许多银两和物资,但心中难免有些郁郁。此刻,便越发激起了好胜之心,一心要让自己的舞狮队伍好好展现,在各支队伍中拔得头筹。他选了萧靖北、张大虎等几个武功高强的精英,并郑重地嘱咐他们务必要好好表现。因此,这几日,萧靖北都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去和张大虎他们练习舞狮。
宋芸娘走出房门,一眼便看到了挂在门廊下的两只花灯,忍不住心中一暖,露出了笑容。
这两只花灯是昨日荀哥儿特意送过来的。在元宵节前,娘家送花灯给新嫁女儿家,求的是添丁的吉兆,希望女儿婚后吉星高照、早生麟子,宋思年还亲笔在花灯上画了两个憨态可掬的大胖娃娃。
宋芸娘一想到宋思年佝偻着身子凑在煤油灯下画画,又和荀哥儿一起扎了这花灯,昨日一大早还命荀哥儿速速送到萧家来,心里便涌出了满满的暖意。
院子里,李氏已经起来,正弯着腰扫着院子。宋芸娘便急忙走过去,一边抢过扫帚,一边羞愧道:“娘,快放着我来。媳妇儿惭愧,今日又起得晚了。”
李氏伸直了腰,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不碍事。你们年轻,多睡会儿也是应该的,不像我们老啰,想睡也睡不着。”说罢,又笑mī_mī地看着芸娘,“我看我也是闲的睡不着,什么时候你给我添个大胖孙子,也让我累一累。”
芸娘羞红了脸,小声道:“娘,一个钰哥儿就够您忙的了。”
“那不一样,钰哥儿现在长大了,也懂事了,他一个人太寂寞了,总得有个伴啊!”
芸娘无语,只好继续埋头扫院子。
李氏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打量着芸娘灵活的身姿,心想,看芸娘的身材,倒是个好生养的,脸上的笑意便更盛。
扫完了院子,芸娘又进了厨房,只见王姨娘正在准备着做元宵的糯米粉和、山楂等各种馅料,便忙走过去帮忙。
芸娘看到王姨娘,想起了昨晚萧靖北和她说的话。她犹豫了半晌,轻声开口问:“姨娘,靖娴还睡着?”
“还睡着呢。”王姨娘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追了一句,“早上我起得早,把钰哥儿抱到靖娴床上去了,说不定她现在正陪着钰哥儿,所以没有起来。”
宋芸娘并未在意,淡淡笑了笑,小声问道:“姨娘,昨日萧大哥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王姨娘一愣,看着芸娘,“没说什么呀,有什么事吗?”
芸娘心中暗恨萧靖北将这难题抛给自己,想了想,尽量放平了语气,低声道:“昨日,萧大哥抽空去找了徐文轩……”
“真的?太好了。他们家什么时候来提亲?”王姨娘面露兴奋之色,脸上似乎也在放光。
芸娘心中越发愁苦,将萧靖北又腹诽了一顿。她在心里斟酌了一好一会儿,露出一副气愤填膺的神情,怒声道:“那徐文轩太不知好歹。昨日萧大哥特意去寻他,这是给了他颜面。像我们靖娴这样的女子,长得又好,又知书达理,在这张家堡里,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可那徐文轩却说……却说他已经准备待万巧儿三年孝满后,便娶她……”
“什么?”王姨娘手里的黑芝麻馅团啪的一下掉到盆子里,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娶万巧儿,那个黄毛丫头?她有哪一点儿比得过我们靖娴?他宁愿等她三年,也不愿娶我家靖娴?”
芸娘心道,万巧儿除了长得不如萧靖娴,其为人处事不知强过萧靖娴多少,她还懂得操持家务,干活又麻利,待人也真诚,这些方面更是甩过萧靖娴几条街,那徐文轩是真正有眼光之人,才会选择万巧儿。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只能安慰道:“说的也是啊,我看大概是徐文轩念着她可怜,想报她爹爹的恩吧。”她看了看王姨娘的神色,见她稍有缓和,便道:“这张家堡的青年才俊还有的是,萧大哥在军中也会留心查寻,肯定会有比徐文轩条件更更好的。”
王姨娘愣怔了半晌儿,迟缓地抬起胳膊,看看满手的黑芝麻糊,便只好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叹道:“我家靖娴怎么就这么命苦……”
宋芸娘心想,不是萧靖娴命苦,而是她心高气傲,太看不清现实。当初明明机会在眼前,她却偏偏不在乎,看不起徐文轩。只是,她除了貌美,并无其他的长处,人家徐文轩又岂会一直等着她?那万巧儿乖巧懂事,伶俐可人,两个年轻人天天共处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不日久生情才怪。
她看着王姨娘愁苦的脸,只好继续开导:“姨娘,你也别太忧心。我看靖娴也没有真的将徐文轩放在心上,不过,不甘心总还是会有的。您是她亲娘,这件事情最好您亲自对她说。您只要慢慢开导,过些日子就淡散了,我们再给她留心一个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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