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可是那么难。”
“此次能进巴蜀王墓,得到那传闻里的兵阵图,回朝廷,你便是一等一的功臣。由皇帝的嘉赏,有你们家门客的暗中庇佑,你还有你哥哥,还有薛时安,你会过着令天下人艳羡的日子。”
他有些羡慕那些死去的人,与其说不想死,更是不敢死。他若命陨战场,已无人为他流泪怀念。
亡人已逝,不遗这人世间半点风起云涌。来时匆匆,去世空空。
未亡人却一生若碎浪击石,满身疮痍,却无人看见、无人在意、无人抚慰。
☆、难得两全
在孟家列将殿堂中休息四五时辰,重新下行。
卿卿走向诸石像最中央间的高大石碑,在石碑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后,起身与霍遇道,“底下埋藏的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心诚则灵,要想开启石门,请王爷命人在石碑前叩一百个头。”
“你莫不是在糊弄本王?”
“都到这时了,你不信也得信。”
“若磕完一百个头,石门不开,爷可饶不了卿卿。”他附在她耳侧,如情人在低语。
霍遇正欲上前,孟柏年已先一步跪在那石碑下,“我本是无家孤儿,侥幸在乱世得孟氏一族庇护,孟家恩德,便今日来报。”
磕一百个头,若有诚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卿卿亦陪孟柏年同跪,这么跪下去,双膝也难承受,她却是腰也不曾弯折,如被谁钉在那里。
霍遇叹口气,柔弱身躯下,是个坚韧不输世上男儿的魂。
他上前屈膝,与她同跪一处。
孟柏年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头,如若木偶,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不知何时,所有人都跪下,跪在这些将门先人脚下,跪在将门信仰下。
直至北侧墙壁从中裂开一条缝隙,成为两扇门,向左右滑开,露出巨大的暗室。石门开启声音轰轰作响,孟柏年仍在叩头。
他不起,便无人起来。
直到头破血流,他上躯前倾,匍匐在那巨大石碑之下,久久未起。
他活着回来了。
多年囚禁,多年折磨,多年在黑暗中不见日生,不见月落,无人施舍怜悯,他活下来了,没有辜负孟家给他的这一条命。
男儿有泪不轻弹,唯有以血,去怀念、去报答。
“柏年叔叔,起来吧。”
卿卿轻唤。
一行人走进暗室,卿卿道:“西侧石壁是活动的,请王爷命人将石壁向后推动。”
要想推动巨大石壁,绝非一两人力量可为,霍遇叫来百名士兵,向后推推动石壁。
群力齐发,那石壁晃动,渐渐后移,视野落在他们脚踩的地面之上,竟从中浮现一个巨大洞窟,久违的光明如开闸的江水,在瞬时之间涌入,照亮内外充满整个二层地陵。
卿卿曾从孟峦描述之中得知此中场景,尽管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仍被这壮观场面撼动眼界。
人世间没有长明之灯火,便以夜明珠做灯,照耀此间宝物。
世人皆知千金易求,夜明珠难得,在这地陵之中,却是成百上千,甚至上万可光彩夺人的夜明珠堆积,散发耀眼光辉。
霍遇大笑,“难怪你们姓孟之人,从不稀罕什么王权富贵,千金难求的宝贝,竟被当做废石一般利用。”
洞口有绳梯悬下,可通底层。
霍遇只命少数士兵一同下去,其余之人镇守在上层。
除那张传闻里的兵阵图,世人皆以为巴蜀王墓中埋藏是金银珠宝,故此称之为宝藏。
皆不曾想到,原来以金为钟、玉为磬,当世最高超的机关术、最绝伦的造像工艺,万颗夜明珠为灯,只是守护这一。
霍遇拿起手边架子上的一只竹卷,展开细读,眉目渐渐凝重,他很快读完一卷,又拿起另一卷,看罢,在去另一侧书架上抽取一卷阅读。
自西周时期的兵法地图、机关工艺、战马武器,那些已经失传的或是根本未曾听闻的兵法典籍,按年代分布,次序分明,都在这中。
这不是当权者所求的致胜宝典,却是每个行伍中人心中宝藏。
战争,亦是政治之策。若想守住统治,先得守民,若想守民,先得守城。
守城之法,攻城之策,用兵之道,造器之术,共为兵阵。
所谓兵阵图,并非一张图,而是无数先人的经验结晶。
霍遇这才感叹,“真宝藏也。”
卿卿恐他要将这些书卷搬回岸上,提醒道:“这些书卷或是因为在地陵之中才得以保存完整,若拿上地面,只怕很快腐化。”
霍遇发号施令,“找出北祁以后造器之术的书卷,誊抄下来。”
世无常胜兵法,却有常能制敌利器。
士兵誊抄武器、攻城机构、船舶制造等工艺书卷时,霍遇从头藏书,可谓废寝忘食。
孟柏年见霍遇对这些兵书如痴,但一举一动磊落得体,便也放心。
估摸着孟束这几日便要有动静,孟柏年带着卿卿提前上去守着孟束。
霍遇只在卿卿要走时抬了头。
这一眼,卿卿察觉出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的目光没有惯常的轻挑,目光深处没有冷冽。
他只是不经意看了她一眼,来不及掩饰自己的心。
卿卿随着孟柏年匆匆上岸,见到薛时安,心情才稍稍平复,二人商议一番,不能叫孟柏年独自同霍遇的士兵带着,薛时安因对他们有恩,他们也能听其建议,薛时安便留在此地,叫士兵护送卿卿回蜀都。
行到山腰,车轱辘松了,卿卿便